近日，中國人民銀行釋出了《中國金融穩定報告（2020）》，報告對全球央行數字貨幣研發進展綜述，並指出數字人民幣進展順利但暫無推出時間表。
近年來，伴隨著資訊革命的不斷深化和數字經濟迅猛發展，國際社會和主要經濟體高度關注央行數字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以下簡稱CBDC）研發。瑞典等已進入CBDC試點測試階段，部分經濟體正處於研發階段，另有一些經濟體仍在論證CBDC的可行性。由於各經濟體CBDC的研發背景、目標、設計等有所差異，對金融體系的潛在影響也不盡相同。
一、央行數字貨幣的概念和分類
確保支付體系安全、高效、普惠是中央銀行的一項重要職能。隨著網際網路普及和金融科技的迅猛發展，網上支付、移動支付等電子支付方式得到普遍應用，提高支付效率的同時也提高了支付市場集中度。依託分散式記賬技術的加密資產不斷湧現，部分穩定幣類加密資產憑藉價格穩定機制、網路效應等優勢有可能被廣泛採用，意圖發揮支付手段和價值儲藏職能，可能帶來一系列風險。為適應數字經濟發展，應對現金使用量下降，促進支付市場競爭，維護支付安全，進一步提高支付效率，提高金融普惠性，部分經濟體央行啟動CBDC研發工作。
CBDC通常指作為央行負債發行的、用於支付結算的數字化工具。從型別看，CBDC可分為零售型和批發型，前者面向全體公眾、用於日常交易，後者面向特定機構、用於大額結算；從運營方式看，CBDC可分為單層運營和雙層運營，前者由央行直接對公眾發行，後者則先由央行把CBDC兌換給銀行等機構，再由這些機構兌換給公眾；從系統設計看，CBDC可分為基於賬戶（accountbased）或基於代幣（token-based），前者指透過開立在央行或者商業銀行的數字貨幣賬戶進行交易，後者則是指在數字錢包間透過中心化或去中心化的結算系統使用代幣進行交易；從計息規則看，CBDC可分為計息型和不計息型。
二、央行數字貨幣國際研發進展
目前，少數經濟體已開始試點運營CBDC，部分經濟體正在進行研發試驗，一些經濟體正在積極論證CBDC可行性但尚無具體研發計劃。按支付型別看，現階段已進入試點運營的CBDC均為零售型，採取雙層運營、不計息的方式，批發型CBDC則處於研發或可行性論證階段。
（一）少數經濟體央行開始試點運營央行數字貨幣
瑞典央行2017年啟動電子克朗（e-krona）研發工作，並於2020年2月開始試點。近十年來，瑞典的現金使用量急劇下降，推動瑞典央行研發CBDC。E-krona定位於現金的補充工具，屬於零售型CBDC，不計付利息，採取雙層運營模式，運用分散式記賬技術，遵循有限匿名a。此外，烏拉圭、烏克蘭、柬埔寨、巴哈馬等國央行也開展了CBDC試點。
（二）部分經濟體央行正在研發試驗央行數字貨幣
歐央行和日本央行2016年提出Stella專案，開始聯合研發批發型CBDC，對經濟體內銀行間結算、券款對付結算、同步交收結算、平衡保密性與可稽覈性等方面分別實施測試並取得預期目標。2019年12月，歐央行釋出報告介紹了零售型CBDC方案（EURO chain專案），定位為現金替代，採取雙層運營模式，遵循有限匿名，目前正在開展研發。2020年7月，日本央行釋出探討CBDC普及性和運營彈性的技術報告，並表示將透過實證試驗探索CBDC的可行性。英格蘭銀行2015年提出RSCoin專案，與倫敦大學合作研究CBDC，並開展了小規模試驗。RSCoin採用中心化和分散式記賬相結合的混合型架構，是一種採用雙層運營模式的零售型CBDC。2020年3月，英格蘭銀行系統闡釋了零售型CBDC的設計思路，從發行目標、設計原則、運營模式、系統應用技術等多個維度呈現了對未來CBDC的構想。英格蘭銀行指出，未來發行的CBDC是對貨幣形態和相關支付基礎設施的創新，將採取與私營部門合作的模式，以作為現金的補充，提升英格蘭銀行實現政策目標的能力。法國央行2020年3月啟動了“數字歐元”研發工作，旨在改善銀行間清算和結算流程，屬於批發型CBDC。2020年5月，法國央行完成了“數字歐元”的首次測試工作，未來還將開展一系列測試。加拿大央行2016年提出Jasper專案，開始研究批發型CBDC。專案前三個階段主要聚焦於利用分散式記賬技術改善國內大額支付系統，在技術方面取得成功，但效率提升較為有限；第四階段，加拿大央行與新加坡金管局、英格蘭銀行合作，探索研發跨境、跨幣種的大額支付系統並取得階段性成果。2020年2月，加拿大央行宣佈開始研發零售型CBDC，以應對“無現金經濟”的出現及私人數字貨幣的挑戰，尚未公佈具體設計方案。
新加坡金管局2016年提出Ubin專案，開始研究批發型CBDC，探索使用區塊鏈技術提供更為簡潔高效的支付系統，主要用於跨境交易和結算。專案前三個階段主要涉及銀行間大額支付系統、券款對付系統的重構，第四階段與加拿大央行Jasper專案相互連線，成功進行了跨境、跨幣種支付測試。第五階段則成功開發出一款基於區塊鏈的支付網路，使不同幣種可在同一網路中進行支付。
韓國央行2020年4月開始研發零售型CBDC，計劃分三步開展測試，依次為需求分析和技術評審、業務流程分析和諮詢、試點系統構建和測試，預計2021年底完成相關工作。
（三）一些經濟體央行正在論證央行數字貨幣可行性，尚無具體研發計劃美聯儲表示正在評估CBDC成本與收益，研究相關法律問題，並進行關於分散式記賬技術及其在數字貨幣（包括CBDC）領域潛在用途的研究和實驗。瑞士央行已就發行CBDC的必要性和相關的技術、政策、法律問題進行研究並確定基本設計思路，計劃於2020年對產品原型進行開發和測試。澳大利亞央行建立了CBDC研究機構，計劃測試大額結算領域使用批發型CBDC的可行性。印度央行已在內部開展討論，研究CBDC的可行性，尚未透露具體計劃和實施時間。此外，義大利、挪威、丹麥等國也正在積極開展CBDC研究。
三、央行數字貨幣對金融體系的可能影響
國際組織及部分經濟體央行對CBDC可能給金融體系帶來的影響開展了前瞻性研究。總體來看，CBDC的潛在影響因其型別、運營方式以及計息機制的不同而有較大差異。採用單層運營模式或計付利息的零售型CBDC對貨幣政策傳導、金融脫媒的影響較大，批發型CBDC和採用雙層運營模式且不計付利息的零售型CBDC則對金融體系影響較小。
計息型CBDC可能影響貨幣政策傳導機制，不計息的CBDC則影響較小。有觀點認為，不計息的CBDC只有支付功能，僅可能取代現金，對貨幣政策不會產生實質性影響。而計息型CBDC不僅發揮了支付媒介作用，還有儲蓄功能，流動性和安全性高於銀行存款，CBDC利率可能成為存款利率的下限參考，央行可透過調整CBDC利率來影響銀行存款利率。此外，如果CBDC基本替代了傳統現鈔，央行可透過對CBDC實行負利率，提高持有成本，打破零利率下限的約束，進一步引導市場利率下行。也有觀點認為，CBDC的使用可以防止私人數字貨幣對貨幣政策傳導機制有效性的衝擊。
計息型CBDC可能對銀行發揮金融中介職能帶來影響，不計息的CBDC則影響較小。有觀點認為，如果CBDC計付利息，出於安全性考量，存款人可能將銀行存款轉為CBDC，資金將從銀行賬戶流向央行賬戶。面對脫媒壓力，銀行可能會被迫提高存款利率或選擇融入成本更高的同業資金，從而導致信用收縮、銀行期限錯配風險增加。如果CBDC不計付利息，僅作為現金的補充工具或替代品，一般不會導致金融脫媒，但在極端情形下，即存款利率調至零或為負時，仍可能引發金融脫媒。也有觀點認為，可透過採用雙層運營、不計付利息、限制CBDC持有量等方式降低金融脫媒風險。
CBDC有助於提高支付效率，降低支付成本，助力普惠金融。零售型CBDC一般作為現金補充，高效便利，與現有電子支付工具形成互補，增強支付市場競爭性。計息型CBDC不僅較電子支付工具更加安全，還具有儲蓄功能，對現有電子支付工具有較強替代性。批發型CBDC有助於改善大額支付結算，提高跨境支付效率和安全性，降低支付成本，助力國際貿易和金融交易。在傳統金融服務欠發達地區，CBDC依託數字化和安全性優勢，透過移動客戶端和網路通訊，提高金融服務覆蓋面和便利化程度，提升金融普惠水平。
CBDC有助於提升反洗錢、反恐怖融資、反逃稅能力。與完全匿名使用的現金不同，CBDC能夠實現可控匿名，可以改善識別客戶能力，在保護使用者合理隱私的前提下，提高對洗錢、恐怖融資、逃稅等違法犯罪行為的識別效率和精準度。
四、數字人民幣研發進展
人民銀行自2014年起開始研究法定數字貨幣，並於2017年末組織部分商業機構共同開展數字人民幣體系（DC/EP）的研發。目前，數字人民幣體系已基本完成頂層設計、標準制定、功能研發、聯調測試等工作，正在遵循穩步、安全、可控、創新、實用原則，先行在深圳、蘇州、雄安、成都及未來的冬奧場景進行內部封閉試點測試。
數字人民幣定位於M0，屬於零售型CBDC，採用雙層運營模式、不計付利息。人民銀行注重從巨集觀經濟、貨幣政策、金融發展、金融穩定等方面評估數字人民幣的可能影響，確保相關設計不會對現有貨幣金融體系和貨幣政策傳導產生大的衝擊。數字人民幣體系尚無正式推出的時間表，人民銀行將繼續穩妥有序推進數字人民幣體系研發工作，做好試點測試，加強相關政策和影響研究，不斷最佳化和完善研發設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