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未來的 Tether 來說，也許擁抱監管，真正踐行區塊鏈公開透明、去中心化的精神，才是最終出路。
文 | 秦曉峰 運營 | 蓋遙 編輯 | 盧曉明
作為加密生態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 Tether 公司發行的穩定幣 USDT 市值位列第四，並在穩定幣市場中佔有超過 80% 的份額。
然而，該公司一直以來爭議不斷：虛增穩定幣，沒有資產支撐；操縱市場，影響加密貨幣（BTC）價格走勢；洗錢等等。
尤其是今年 5 月，Tether 被曝挪用使用者資金，填補加密交易所 Bitfinex 的 8.5 億美元損失，隨後被紐約州總檢察長辦公室（NYAG）提起訴訟。
日前，紐約法官拒絕了 NYAG 的請求，NYAG要求 Bitfinex 和 Tether 收集掩蓋 8.5 億美元損失資金以及 9 億美元信貸額度有關的所有檔案。但是，NYAG 關於禁止 Tether 繼續向 Bitfinex 提供任何資金的禁令獲得批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還沒有擺平 NYAG 的 Tether 公司，又深陷另一場集體訴訟。
比特幣下跌是USDT的鍋？
據 Coindesk 訊息，近期，五位投資人向美國紐約南區地方法院提起集體訴訟，被告包括 Bitfinex、Tether 及其關聯業務（Crypto Capital）在內多家公司、高管。
值得一提的是，原告代理律師是 Vel Freedman 和 Kyle Roche ，在集體訴訟案中有著相當豐厚的實戰經驗，此前曾成功起訴了澳本聰（Craig Wright）。
這次，原告方給出的起訴理由包括：操縱市場、銀行欺詐、洗錢活動等。原告認為被告的違法行為給自己造成了大量的經濟損失（具體金額沒有提及），並索賠可能超過 1.4 萬億美元。這也是迄今美國民事起訴中最大的索賠金額。
1.4 萬億美元，這是個什麼概念呢？根據美國商務部資料，2018 年美國 GDP 總額才只有 20.5 萬億美元，蘋果公司（NASDAQ: AAPL）市值也只有 1.07 萬億美元。
那麼，1.4 萬億美元這個數字又是怎麼算出來的呢？
原告在起訴書中稱，被告方的多項違法行為，違反《商品交易法》和《聯邦RICO法令》等多項法令。
起訴書提到：2017 年至 2018 年間，Tether 增發了 28 億美元的 USDT，這些 USDT 湧入了 Bitfinex 交易所，並用於購買其他加密貨幣，這人為地誇大了對加密貨幣的需求，導致價格飆升。當加密貨幣市場達到狂熱時，Tether 大規模發行 USDT 創造了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泡沫；當泡沫破裂時，超過 4500 億美元的價值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消失了。這個事件也繼續影響著加密貨幣市場，導致價格低於了無人為操縱的水平。
也就是說，原告認為被告行為導致整個加密市場損失 4500 億美元。
Odaily星球日報查詢相關文獻後發現，如果市場主體真的違反了《商品交易法》，CFTC（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等監管機構，可以採用行政處罰的手段，強制違法主體繳納罰金或歸還違法所得，罰金不得超過以下兩者中的較大者：（1）14萬美金；(2)該責任人每項幌騙交易獲利的三倍金額。
本次要求索賠的 1.4 萬億美元，大約是 4500 多億美元的三倍，這也是鉅額索賠的由來。
iFenx利潤4億美元，要賠1.4萬億？
根據 Bitfinex & Tether 母公司 iFinex 公佈的報告，2018 年母公司的全年淨利潤也才 4.182 億美元。可是指控卻索賠1.4萬億，看來Tether也賠不起，同時他們也表示“有點冤”。
（ iFinex 利潤報告）
一方面，假設市場真的損失 4500 億美元，但這些損失是不是都進了 Tether 公司口袋？
另一方面，目前原告方提供的證據，都是一些學者或者機構的研究報告（後文將論述），並且這些學者也曾做過宣告，自己的報告並不能完全說明市場情況，可能存在誤差。也就是說，報告的權威性並不高，難以作為強有力的證據。
Bitfinex & Tether 方面迴應稱，這些文章的論據和結論都是基於錯誤的假設、不完整和精心挑選的資料以及錯誤的論證方法。
並且，Bitfinex & Tether 也將進行反擊，其發言人 Joe Morgan 表示，兩家公司預計將對“一份未發表的、未經同行審查的論文，錯誤地假定 Tether 的發行要為操縱加密貨幣市場負責”而提起訴訟。
最後，透過翻閱同類案件，我們發現訴訟的發起主體基本上是監管機構或者司法機關（CFTC 或者美國司法部），公民單獨作為民事訴訟主體發起的此類案件並沒有。
（相關案件彙總，來源 《證券法律與監管》）
“相對於監管機構的起訴案件，個人並不佔優勢。監管機構和 DA 的調查能力、起訴資源都遠優於律師。”律師蔣慧傑告訴 Odaily星球日報。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司法部已經介入 Tether 的調查。根據彭博社訊息，去年美國司法部（DOJ）就開始將精力投入 Tether 操縱市場的調查中，前前後後花費了一個月。
然而，時間已經過去一年了，DOJ 還是沒有什麼新的的動作，也沒有提起訴訟。
回到案件本身，美國監管和政府調查律師 Braden Perry 近期就指出，由於缺乏司法部、CFTC 的公開調查結果，案件到現在只是原告集體訴訟的純粹指控，提起該訴訟不會對 Bitfinex 和 Tether 造成真正的損害。
蔣慧傑表示，大部分集體訴訟的案件，如果被告確實意識到要輸，多數情況下會進行和解。“金額我覺得是不可能到這個數字（萬億美元）的，有點離譜了。”
「Tether操縱市場」成為一種政治正確？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加密貨幣領域開始流傳一種論調：Tether 操縱市場。
並且，這些論調逐漸發展成為一種政治正確，一些新興的受監管的穩定幣在剛誕生時，也會私下宣傳：Tether 操縱市場，但我們是合規的，不會操縱市場。
Tether 究竟是如何操縱市場的呢？普遍的觀點認為，Tether 透過增發穩定幣 USDT ，在比特幣大跌時抄底購買；透過拉盤，營造市場熱度，忽悠人們購買，並在比特幣價格上漲時賣掉，換回更多的 USDT；最後銷燬增發的 USDT，以實現獲利。
然而，這種「操縱論」難以被驗證。
首先，雖然USDT 從今年4月的 20 億枚增發至 40 億枚，期間幣價也一度從 4000 美元暴漲至 1.4 萬美元。可是並不是每次增發後，比特幣都能上漲。Odaily星球日報統計了過去一個月 USDT 增發情況，並將其與比特幣價格進行比較。
（黃圈代表增發）
透過上圖我們可以發現，在 9 月 6 日、7 日、14 日、25 日等多個時間段，儘管 Tether 增發了，但依然沒有阻止 BTC 價格下跌。
其次，理論上 Tether 也可以利用合約獲利，不一定要只玩現貨：幣價拉昇時在期貨市場同步開多，則可以輕鬆獲利；下跌時順勢開空，亦可獲利。「操縱論」的說法似乎也有些侷限。
總而言之，目前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證明標明， 2017 年增發的 USDT 是虛增的，而非真實的使用者行為。
高盛集團旗下的 Circle 也曾釋出一份報告，報告指出 2018 年的 ICO 融資額高達 126 億美元，同比增長 96%；2018 年全球投資區塊鏈企業的金額比 2017 年同比增加 366%，併購活動比上一年多出 209%。此外，幣安 2017 年 Q4 利潤高達 2 億美元，2018 年利潤 4 億。這些似乎表示，Tether 公司增發 USDT 時，市場活躍度本來不低。
針對 Tether 操縱市場被起訴事件，The Block 研究主管 Larry Cermak 也發推表示：“作為之前對 Tether 的運作方式感到不滿的人之一，我讀了它（起訴書）之後，發現這個新的集體訴訟非常無力。它使用了很多過時的或錯誤的資訊，並且很多宣告缺乏支撐。”
VanEck 數字資產戰略總監也為 Bitfinex 和 Tether 打抱不平：“我厭倦了那些愚蠢的學者、炒作的媒體和無知的律師去敗壞 Tether 和 Bitfinex 建立的辛勤工作和結構創新。他們為許多加密貨幣公司提供了其他公司未能提供的服務。請停止迫害，保護創新！”
RenrenBit 創始人趙東告訴 Odaily星球日報：“為何 Tether 不敢用超發的 USDT 去買 BTC 拉盤？ 如果他們去買 BTC 拉盤，就會導致 USDT 負溢價，使用者就會擠兌，進一步造成 USDT 崩盤。大部分時間，USDT 一直處於正溢價，負溢價的時間很少的。所以那些整天造謠 Tether 超發 USDT 的人，大部分是真的不懂交易，還有少部分則是別有用心。”
Tether操控市場的報告從哪兒來？
目前，市場上關於 UDST 操縱市場的結論，其實主要來源於幾篇研究報告。
首先是 2018 年 1 月一份匿名的報告，名為《量化Tether的影響》。該報告認為：
價格資料表明，Tether 可能不是獨立於比特幣價格而產生的，而是在比特幣下跌時產生的；
研究期間，在 91 個不同的 Tether 賬戶向 Bitfinex 錢包轉賬後兩小時內，BTC 價格上漲發生的概率有 48.8％；
這也否認了 「Tether 對比特幣價格影響不大」的說法。
不過，作者最後也表示：“當然，還有大量的專有資料沒有包含在此分析和報告中，也無法獲得。本文所提供的統計資料並不能證明存在不法行為，而只是使人認為所觀察到的行為似乎有問題，應進一步加以審查。Tether 有可能完全按照宣告進行操作，但是我們要求他們進行審計，並共享關於其業務操作的其他有意義和合理的資訊。”
也就是說，作者也只是認為 Tether 對比特幣價格會產生影響，至於這些 Tether 究竟是使用者真實的購買需求，還是虛增的，都是未知的，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出 Tether 操縱市場。
然而，這份報告卻被外界解讀為證明了「比特幣上漲是由 Tether 操縱」的有力證據。
另外一份報告來自 John Griffin 教授 ，他是華爾街上有名的欺詐行為鑑定專家。
2018 年 6 月，John Griffin 釋出了一篇論文，名為《比特幣真的不受 Tether 約束嗎？》。該論文涵蓋 2017 年 3 月到 2018 年 3 月一年期的交易行為，作者列舉了期間的 87 個交易樣本。最終得出結論：
在使用演算法來分析區塊鏈資料後我們發現，使用 Tether 的購買行為往往發生在市場低迷之後，並隨之導致比特幣價格大幅上漲。在如此密集的交易中，Tether 在只有不到 1% 的時間內就影響了比特幣 50% 和其他主流加密貨幣 64% 的暴漲。這些現象無法用投資者需求代理來解釋，但與基於供應的假設最為一致，即 Tether 被用來提供價格支援並操縱加密貨幣價格。
相比於之前的匿名報告，John Griffin 教授更為直接：Tether 公司操縱市場。
不過，上面兩份報告也遭受質疑，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商學院講師王春偉博士駁斥了「操縱論」的說法。他在其論文《Tether對比特幣的影響》中寫到：
“我們的研究結果表明，Tether 增發可能會在比特幣下跌後進行，隨後 BTC/USDT 交易量會增加……然而，Tether 對比特幣收益的影響在統計學上並不顯著，因此 Tether 不能成為影響比特幣價格的有效工具。”
王博士也補充說，“增發一次大概是 1 億到 2.5 億美元，比特幣的日交易量約為 50 億至 100 億美元，高峰期大約是 200 億美元，所以 Tether 的影響很小。聲稱是 Tether 支撐了比特幣的說法絕對是不正確的。”
後記
關於 Tether 操縱市場的結論，目前尚未有權威機構證實。不過，誠如那份匿名報告所言，外界的種種質疑與不信任，更多是來自 Tether 本身的不透明。
其中，資產的不透明是最為關鍵的一個要素，畢竟 Tether 聲稱 100% 資產儲備，但今年 Tether 和 Bitfinex 的總法律顧問 Stuart Hoegner 爆料稱僅 74% 的USDT由現金及等價物支撐。
對於未來的 Tether 來說，也許擁抱監管，真正踐行區塊鏈公開透明、去中心化的精神，才是最終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