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六
賀建奎是個有理想有情懷的人。
小時候喜歡物理，夢想長大當中國的愛因斯坦，長大後外界最醒目的評價卻是“中國的馬斯克”，聰明、瘋狂、天才。
“有朋友建議我把國外的技術抄一抄在國內賺錢，但我更想做點有意義的事情，讓中國有自己的基因測序先進技術，改變這一領域被歐美壟斷的情況。”
一年前的7月，當自己的科研團隊推出的第三代基因測序儀GenoCare正式亮相時，賀建奎如是說。
那時，他的GenoCare被評價是全球準確率最高，且唯一定位用於臨床應用的第三代基因測序儀，這讓中國不再依賴進口裝置，直接趕英超美。
一年後的11月，賀建奎又宣佈取得了歷史性的突破：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編輯嬰兒在中國健康誕生！
按理說，這本該是一次全球轟動性的成果展示，但等待賀建奎的不是鮮花掌聲，卻是來自全球的鋪天蓋地的指責。
賀建奎成了千夫所指。
全球譴責
其實，這回“基因編輯嬰兒”事件，最開始確是當作中國最新的科研成果來報道的，賀建奎還得到一個異常耀眼的名頭：“基因編輯嬰兒”之父。
但整個學術界震驚了，專家質疑該研究的倫理審查，稱兩名被編輯基因的女嬰面臨潛在的健康風險。
很快，國內122 位科學家聯合發表宣告，表示堅決反對和強烈譴責，稱“直接進行人體實驗，只能用瘋狂形容”。
賀建奎任職的南方科技大學對外公告，表示賀建奎“將基因編輯技術用於人體胚胎研究，生物系學術委員會認為其嚴重違背了學術倫理和學術規範”。
歪果仁也紛紛加入戰團，對這一轟動性研究成果表示關注。
據報道，牛津大學應用倫理學中心主任薩烏勒索斯表示，“這些健康的嬰兒被用作遺傳實驗的豚鼠，這跟俄羅斯輪盤賭沒什麼區別。”
倫敦國王學院教授伊爾舍表示，基因編輯在技術實現上並不困難，他懷疑賀建奎是為了奪得“世界首例”名頭，實現個人野心，將嬰兒的生命安全拋之腦後。
哈佛大學幹細胞研究中心的穆索努拉教授認為，在擁有阻斷療法的當今，基因編輯嬰兒被暴露在未知的疾病風險中，則是完全得不償失的。
在行業專家和KOL的譴責兼科普下，公眾輿論洶洶，輪番轟炸，大致的意思是：
賀建奎開啟了基因的潘多拉盒子，將會有一大堆魔鬼降臨人間；賀建奎是罪人，應該被抓起來。
中國馬斯克的光輝形象自是一落千丈，各家紛紛避之唯恐不及。
人民網《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編輯嬰兒在中國誕生》的文章，已經檢索不到。
南方科大對基因編輯嬰兒不知情：深表震驚，賀建奎已停薪留職。
深圳科創委：未資助賀建奎的專案和醫院。
艾滋病公益組織“白樺林”：以為是南科大專案,招募志願者後再無參與。
深圳市衛生計生委醫學倫理專家委員會：試驗未經醫學倫理報備，正開會研究。
國家衛健委也宣佈介入調查，立即要求廣東省衛生健康委認真調查核實。
有意思的是，“基因編輯嬰兒”背後，竟然浮現了莆田系醫院的背影。
莆田系補刀
根據中國臨床試驗註冊中心資訊，賀建奎“基因編輯嬰兒”試驗的倫理審查方和研究實施地點，均為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
工商資訊顯示，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的法人林玉明，是和美醫療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旗下目前有40家子公司，大部分為婦科醫院，赫赫有名的現代女子婦科醫院該集團的品牌醫院之一。
據報道，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一年前因為醫患糾紛被深圳衛計委處理。而法人林玉明，正是“莆田系”的代表人物。
在一份名為《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查申請書》的檔案上，包括該院領導黃華鋒在內的7人簽字同意了賀建奎試驗“符合倫理規範，同意開展”。
該檔案正文的最後一段寫著：
“我們期望……佔領整個基因編輯相關治療技術門檻的制高點……這將是超越2010年獲得諾貝爾獎的體外受精技術領域的開創性研究，將為無數的重大遺傳性疾病的治療帶來曙光。”
把基因編輯技術提高到諾貝爾獎的級別，可見研究者的壯志雄心。只是由於莆田系聲名在外，這種雄心壯志倒看起來有些可笑。
不過對於這份檔案，網友們是質疑的，“這是走過程的假倫理審查吧，正常做個調查問卷都得寫十幾二十頁倫理審查表，這種直接對人體基因編輯的就寫半頁？”
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的相關負責人也不認賬：
“這個事件還在調查中，但可以肯定的是孩子不是在我們醫院出生的，這個實驗也不是我們這邊做的。我們對這個事件還在調查中，調查具體是哪個部門將這個事件把它公佈出來的。”
有媒體報道稱，該院一位已經離職的醫務部主任秦蘇驥表示，他詢問了部分簽名者，均表示筆跡是真實的，但對此事件確沒有任何印象。
但無論如何，和美醫療受此影響，今天的股價一度跳水5%，中間還曾暫停交易。而且，和美醫療大概為了避嫌，還準備補上一刀。
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總經理程珍對外表示：醫院懷疑賀建奎報告作假，已經向警方報案。
她強調，已經詢問過相關人員，字跡很像，但都表示沒簽過這樣一份檔案。醫院與賀建奎沒有任何聯絡，她也不認識此人。
基因商人
賀建奎被大夥一窩蜂地“拋棄”了，但其實他是教授裡學而優則商的典型。
在基因編輯嬰兒事件之前，普通大眾對於賀建奎這個名字是相當陌生的，但賀建奎在基因測序界有很大名氣，“業界都知道他”。
公開資料顯示，賀建奎為南方科技大學生物系副教授，開創了基因編輯的先河。
他是湖南新化人，2006年本科畢業於中國科學技術大學。
之後，“僅用5年的時間完成了在美國名校博士到博士後的歷程，年僅28歲就成為南方科技大學最年輕的副教授”，並開設了自己的實驗室。
賀建奎名下公司
除去學院的副教授身份，賀建奎此次暴露在鎂光燈下的，還有一個生物醫藥領域的商人身份。
據天眼查，賀建奎名下共有8家公司。
包括深圳因合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及其子公司、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市南科生命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市瀚海創業投資管理合夥企業、珠海南柒君道科技合夥企業等。
今年4月，瀚海科技宣佈完成2.18億元A輪融資，由同晟創投領投，希夷資產等五家機構跟投。
目前，賀建奎持有瀚海科技27.42%股份，並透過珠海瀚海創夢科技管理合夥企業間接持股9.23%，總計持股比例達33.25%，為最大股東。
賀建奎做起商人來，還是有聲有色的，可中間也有一個觀念的轉變過程。
他早年堅信“學者就應該堅守清貧，這樣才能在學術上有所成就”。但近兩年，賀建奎表示，他相信“財富和科學可以共融”。
他認為，“學者不一定堅守清貧才能有成績，學術研究到商業應用，對於我來說才是最擅長的事情。”
賀建奎這一觀點的轉變，據認為發生於他在斯坦福大學攻讀博士後期間。當時，他師從斯坦福大學生物醫學工程系斯蒂芬·奎克教授。
奎克教授不僅是世界基因測序領域首屈一指的頂級科學家，是世界上首個第三代單分子測序儀Helicos的發明人，在美國擁有“四院院士”的頭銜。
而且還是一位擁有12家公司的著名企業家。
賀建奎對媒體表示：“在斯坦福，我的人生觀第一次被真正顛覆了。”
另外，南方科大的鼓勵教授創業，支援教授每週有一天在企業服務，也給了他的商人身份以很好的施展空間。
雖然，他這個商人做的是基因生意。
不過當下，這些都暫時性地被基因編輯嬰兒事件打斷了。站在輿論風口浪尖上的賀建奎，必將會迎來公眾對他的一輪輪審判。
更甚的是，賀建奎團隊另一個使用人類胚胎進行基因編輯的臨床試驗，也被曝光了。
他們計劃對400個人類胚胎進行操作，以研究不孕不育等疾病，目前正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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