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幣,不在我這條鏈

買賣虛擬貨幣

(本文純屬虛構,一切人物皆不存在)


一 初見

初見大錘,是在一次區塊鏈交流會上,他天花亂墜說了半天,很激情,很洋溢。

我一邊冷笑,一邊認真聽。聽完後,我心想,這個人還算懂技術,不是產品經理之流。

大錘的形象是偏北方的,高高大大,四方面孔。而口音,則是南方的,他嘴裡像是含著棉花。他說的每個字詞都彷彿打著滾,從福建廣州一帶某個沿海地區飛到北京來,準確砸落在會議室裡。

大錘拖著長腔:“王總呀,李總呀,動手吧,區塊鏈是要改變世界的,做起來呀,偉大的公司就要出現了呀。”

他的聲音極大,如洪鐘,一傢伙罩住了會議室裡的所有人,讓人無處可逃。

他說的王總就是我了,我是王大剛。 他對我非常熱情,可能把我當成投資人了。我當時掛名 “XX 園區 XX 協會副會長”,中國人都知道,這就是個野雞頭銜,真有錢的投資人不會掛這個名頭的。

大錘似乎不大懂這個公開的秘密。他在海外呆了多年,剛剛回國。 他以為我手握億萬,準備投資區塊鏈。那天,他把 80% 的火力都朝我傾瀉過來,用那洪鐘一般的聲音,從福建和廣州一帶的沿海,調來無數南方口音的詞彙,滾滾而來。

“區塊鏈”、“以太坊”、“智慧合約”、“公鏈私鏈”、“錢包”、“POW共識” 逐一登場。

我抽了個他喘息的空子,問了句關於 Dapp 與智慧合約介面的問題,他嚴絲合縫的接上了。 他是真懂。

但他還是沒醒悟,依然沒看出我不是投資人。我能夠談技術,怎麼可能是投資人呢。 投資人,怎麼可能懂技術細節呢。

這是個懂技術的傻逼,我心說。

二 公鏈

我王大剛,做了多少年程式碼開發,成了名副其實的老碼農。技術和產品的所有風口我都趕過,從 OA,到 ERP,到 Java,到 CRM,到入口網站,到電商,到 BI,到雲端計算,到大資料,到O2O,到 AI,我蹂躪了無數技術,卻沒蹂躪出錢來。

技術如同窯姐兒,在有錢的恩客那裡就嬌豔多汁,到我這裡了,卻冰冷乾枯,榨不出半滴礦泉水。我就像一個乞丐,看著來來往往的窯姐兒花枝招展,覺得神秘莫測恍若天人。 古代不發跡的文人叫文丐,我這做技術落魄的,該叫“技丐”。

這兩年,我開始搞區塊鏈。我刻意多去參加各種會議,努力混圈子。 多年沉痛的經驗告訴我,必須搞營銷,必須混臉熟,掙到名了,才能掙到錢。

但我沒敢想要做公鏈,那太吹牛逼了。我就編譯編譯人家開源的框架,在上面寫寫應用,忽悠忽悠點客戶和投資,這就是我最大的野心了。

但大錘不這樣。大錘見我第二次就發起了熱情的動員,他高喊口號:“讓我們打造一條自己的公鏈!”

按道理說,大錘的經歷跟我差不多,多年來也是蹂躪技術無數,卻也沒掙到錢,早該歸入“技丐”一流。但他心大,盲目樂觀,盲目的永不放棄。他準備用自己那熱情的肉體,摩擦點燃區塊鏈這根還新鮮的柴火棍。

早年間,大錘寫過不少程式碼。如今 40 來歲了,老了,有了春秋,程式碼雖還看,寫就不大寫得動了,時間也少了。但他雄心還在,所以,野心勃勃的要做一條公鏈。

他的說法是:“區塊鏈是比網際網路還大的機會。兄弟們,咱們得抓住這一波!”

我和他談過幾次,他的計劃一直在變。大概有兩次,他對天吶喊:“從底層寫起,做原創的公鏈。我在矽谷的那幫兄弟們,有大學的教授,有網際網路名企的高階架構師,我們作業系統都做過,資料庫都做過,做條公鏈算什麼?”

還有三次,他深思熟慮一些:“兄弟呀,做公鏈其實很容易的,拿以太坊原始碼改一改就出來了。人家都這麼搞,你看看 xx 公司,還有 xx 公司,都這麼搞的,投資拿了好幾億。咱們還是太技術了,太認真,太老實了。拿一個錢包過來,改改就出來了。你安排幾個人,我安排幾個人,咱們就開始做吧,讓 2017 年成為我們的公鏈元年!”

有一次,他給我發來幾張螢幕切屏,那還真是以太坊某個客戶端的原始碼。我肅然起敬,大錘真是幹實事的,開會和看白皮書之餘,還能去除錯原始碼。也許,公鏈真的能搞起來,在他的手裡?

可惜,他看程式碼的時間並不多。他還得給公司打工。他效力的公司,是家金融企業,搞投資的,總是安排他四處忽悠,去看各種投資案例,其中就有很多白皮書。

“兄弟呀,我看白皮書都快看吐了,幫別人寫白皮書也寫了無數。” 他跟我訴苦。

“我們是鏈圈的,搞的純技術。幣圈那幫兄弟來錢快,但咱們還是有技術情結啊。” 當時,他是有點看不起幣圈的。

三 海龜

大錘雖是做技術出身,但交遊廣泛,四處參加各種研討會、頒獎會、展會,他的大嗓門和熱情,讓他在幣圈和鏈圈都留下了小名氣。而他的海龜背景,又是他最好的門票,他的名片上和簡介上,總是顯赫的寫著 “矽谷科技創業者”。

他手裡有 10 個群,每個群裡 500 人,群主都是他。據說以太坊的V神也在裡面,但我從沒見 V 神說過話,我在多個不同的區塊鏈群裡見過 V 神,且微訊號各不相同,莫辨真假,也就不稀罕了。大錘回國這兩年,認識了不下幾千人,在各種會議中,他都跟人家交換微信。他用的一部 iPhone 7 手機,不停的用手機在群裡錄入這樣的句子:

“世界的格局正在發生顛覆性變化,任何現在強大的事物也都是脆弱的,都是瞬息即逝的。世界對區塊鏈的未來寄予厚望,大家一起努力,任何很小的機會都可能因為機遇而造就一家獨角獸。”

或者這樣的句子:

“@xxx 是我在加大的師兄弟,他在大資料處理領域是真正的專家,帶領過多年微軟的大資料實驗室,對資料庫、大資料等領域的底層技術有著深刻的洞察和豐富的建樹,他是當之無愧的大神。請大家歡迎 @xxx 加入我們群,我們群真是星光燦爛。”

我猜測大錘他沒多少錢,雖然在矽谷混跡多年,在 Oracle 混過,在微軟混過,在雅虎混過,但職位就是個程式設計師、架構師、專案經理什麼的。這些年,他在財富上的成就,就是在矽谷安了個家,娶了老婆生了倆孩子,其他乏善可陳。直白說,他財務上很可能並未自由。

他出國不算晚,90年代初就用公派的身份出去了,先去的加拿大,後轉美國。在美國他又唸了個CS學位,這才進入矽谷打工。

在我看來,可惜的是,他回國太晚了。早 10 年回國,那就是塊寶。10 年前,或者 15 年前,那時候,從美國加拿大回來條狗屎,都能在大公司裡忽悠個 CTO,COO,甚至 CEO。 我就認識很多這樣的海龜,從 BAT 那裡搞了不少錢。 據說 BAT 這幾家公司,都有專門的海龜聯誼會。這幾家公司初起的時候,為了壯門面,把招聘海龜當成了任務。能夠在工作上濫竽充數,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但現在,他依然把海龜掛在門面上,其實效果不很大了,也就能當一張門票用。這 10 幾年來,公務員升值多少,海龜就貶值多少。

可惜的是,我連這張貶值的門票,都沒有,所以也就很難混得開。

不過,海龜身份和美國人的身份,在很多女孩眼裡,價值還是堅挺的。大錘靠著亮出美國護照,頗交往了不少女孩。就衝這個,他也願意在國內混,不願意回矽谷。

四 狗幣

大錘,不僅懂技術,完全稱得上是個優秀的營銷人才。他有領袖氣質,敢在大會上做演講,也非常樂意接受採訪。用的身份,就是 “矽谷科技創業者”,或者 “優秀美籍華僑”。

實際上,他還在打工,為一家投資公司打工。那家投資公司的老闆,是一個過氣的網際網路明星,早年間,也曾經與馬雲把酒言歡過。這個老闆,人已老去,心也老去,錢不多不少有那麼個 10 來億。他跟不上昔日好友馬雲化騰的腳步,對技術產品也早已失去興趣,只好做做投資了。

“老闆是個好人,就是不會做決策。除了算算投資回報率,他對技術和產品沒感覺了。” 大錘無奈評價到。

大錘作為公司的 CTO,沒有自己的團隊,他的工作就是看 BP,看白皮書,還有就是去給各種創業公司站臺。

有一次,大錘給我電話,約我到國貿去,說有個好機會。

那是間古色古香的辦公室,紅木的傢俱,太師椅上鋪著明黃的椅墊,門都是圓拱形的,雕花鏤空。我望著窗外扭曲的央視大褲衩,頗為驚訝這竟是家科技公司。

主人劉總,還有一群各種總,招待我們喝茶,用的是功夫茶茶具。聽他們介紹,我漸漸明白了,這是家做狗肉生意的公司,用了物聯網科技的手段,生產和經營健康文明的狗肉。

“中國,乃至東北亞餐桌上,合法狗肉的 80% 來自我家。” 劉總恢弘的介紹。

當時是盛夏,正是 ICO 最瘋狂的時候,劉總頗為心動,就找了行業名人大錘過來。

“劉總呀,動手吧! 就做一條狗鏈呀,發行一個狗幣呀。” 大錘那天雷滾滾的南方口音籠罩了古色古香的辦公室。

我差一點要笑出來。我有個心理疾患,越是在嚴肅莊重的場合,就越想破天荒的說幾句特別下流骯髒的話,就跟站在大糞坑邊,就心癢癢的想投塊巨石進去的那種心理一樣,我得極力控制住自己才行。

今天真是得償所願,我懷著巨大的熱情參與進去,與老闆們討論 “狗幣” 的發行。我雖然是河南人,但普通話極好,“狗幣” 兩個字,我說的字正腔圓、珠圓玉潤。我甚至刻意加大 “狗幣” 兩個字的頻率,以期提升自己的快感。

“做鏈的必鬚髮幣,幣是價值的衡量,它為鏈營造生態環境,也是鍊形成社會化、可信任協作的關鍵。” 大錘的見識,真乃橫跨幣鏈兩圈,他說的唾沫星四濺。

突然,有人插話,提了個問題。

“大錘總,那您這狗幣,是否就在您的狗鏈上?” 問題來自一個女人,她年紀不大不小,約莫 30 左右,略有姿色,她坐那裡顧盼自雌,熠熠生輝。

大錘的聲音,彷彿洪鐘,籠罩了周圍所有人。 這個女人的聲音,則如同一隻風笛,只衝著大錘一個人悠悠的吹,聲音裡還有起起伏伏......

大錘把目光投向女人,他愣了一下,尷尬冷場約 5 秒鐘,我在心裡掐著秒錶,因為我在等待下一個 “狗幣” 如何手出來。然而,大錘看了一眼面前擺的名片,分辨出女子身份姓名,磕磕絆絆的接上話茬:“趙總,咱們說的這幣,不在這條鏈上。”

趙麗麗,營銷總監,正在混幣圈。

最後會議結束的時候,趙麗麗提議:“我們發行的這幣,我們叫它 ‘元’ 吧,‘狗元’,是不是順口些?”

諸位老闆一致同意,大錘的頭,點得像啄米的雞。我心裡罵了句,媽的,狗幣多過癮,好好的狗幣沒了。

五 大佬

大錘雖聲稱走技術路線,但實際上,他對於搞搞 ICO,混混幣圈,割割韭菜,也有點蠢蠢欲動。

94禁令下了後,ICO 沒了,狗幣也就不了了之,沒了下文。

9月5日,大錘約了幾個朋友,我也在內,聚集在建國門的一間茶館,聊幣圈的事。

有幾位來不了,他們是既得利益者,也正坐在火山口上。他們或者忙著退幣,或者被傳訊去衙門解釋,有的乾脆準備跑路。

“情況很嚴峻,不可小視,據說對相關人開始邊控了。” 李海華內幕訊息很多。他是個連續創業者,現在做區塊鏈金融,一個小公司,有點投資。

李海華的生意並不景氣,他技術不錯,做的也很深入,可惜依然處在概念驗證階段。忽悠不來使用者,忽悠不來客戶,自拉自唱,掙錢更是無望。

“營銷第一,三分研發,七分營銷。” 李海華總是這麼說,“如果能有大佬站臺,聯合幾十家小銀行搞聯盟鏈,那就成了。” 李海華背後也有大佬,但並不足夠大。

大錘哀嘆:“一夜回到解放前,中國幣圈剛站起來,這下子又蹲下去了。”

大錘又欣慰:“不過我們鏈圈是不受影響的,國家在切割幣與鏈。禁了 ICO,正好讓我們鏈圈的人安心做技術。”

於是,大錘繼續呼籲朋友們,一起做一條公鏈呀。然而,沒有錢,做個毛?公鏈又不是公廁,你想上就能上?

初冬的一天,和往常每次一樣,我突然接到大錘熱情洋溢的電話,他讓我快來,說有個機會。

我趕到南池子的一個衚衕裡,裡面有家飯店,難以想象衚衕裡竟然有如此豪華的飯店。

飯店 VVIP 包間裡,大錘正與一位大佬促膝長談。那是真正的大佬,VC 業內縱橫多年,教父級的人物,跺跺腳網際網路要地震,張張嘴科技界要颶風。大佬坐在那裡,面相慈祥,掛一絲淺淺的偉人式微笑,聆聽著大錘演講。

我注意到,真正的大佬,一般都要退出吹牛逼界。少有身家億萬的大佬,還抽水機一般噴,大佬們多數是聆聽者。大佬們錢多,就要話少。

這位大佬要投錢給區塊鏈,哦,不,不該這麼說,是這位大佬要 “佈局” 區塊鏈。正與大錘談投資意向。

那是大錘最精彩的一次演講,雖然聽眾只有大佬,大佬跟班,以及我。但大錘娓娓道來,深入淺出,九淺一深,把做一條公鏈的意義、前景和計劃說的淋漓盡致。

聽大錘的演講,若是大佬不投錢,哦,若是大佬不佈局大錘,那真可謂不是蠢就是壞了。我在心裡為大錘喝彩,但不能插話,我只能穩重木訥的坐在那裡,認真扮演一個技術流的研發負責人角色,這是大錘要我來的緣由。

3000 萬投資,佔 20% 股份,做一條基礎公鏈,大錘任 CEO,那天大佬出奇的痛快。

“兄弟,動手吧!跟我幹吧!” 告別大佬,離開飯店後,大錘在寒風中對我作了一次動員。

我突然發現,大錘的聲音,不再像洪鐘,不再去籠罩周圍的所有人,而是有點像風笛,只對著一個聽眾,慢悠悠的吹。

想到這裡,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猶豫了下,問我:“你猜猜誰介紹大佬給我的?”

他自問自答:“是趙麗麗。”

帝都的夜色,清澈如水,無數的燈火,在跳躍閃爍,宛若音符。

六 幣圈與鏈圈

我常想,當年中本聰給自己起名字,若是叫個 “趙聰”、“錢聰”、“孫聰”、“李聰”,是不是比特幣就成咱們的第五大發明瞭。

那樣一來,比特幣在民族自豪感上帶來的好處,就要大於在意識形態上帶來的壞處。大 Boss 們一琢磨,對於虛擬貨幣,對於礦機,沒準就不會這麼痛下殺手了。

可惜,中本聰不可能起箇中國名字的,就算他是中國人,現在也會給中國人氣死,只要送 10 份中文白皮書讓他讀一遍,就能把他氣死。

能氣死他的方法不少,要是告訴他我們分了幣圈和鏈圈,估計他也要背過氣去。他一定沒讀過笑傲江湖,對華山派氣宗與劍宗之爭,肯定完全沒有概念。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李海華,李海華搖搖頭,說兄弟你見識太淺,聽我給你講講幣圈和鏈圈。李海華雖然搞技術,但噴起來也是把好手,講起故事很精彩。

我老家是東北,窮地方,特別窮。小時候鄰居兩家各有一個女孩,一個叫小紅,一個叫小翠,長得一般水靈。後來長大了,小紅和小翠都到北京來謀生活。 小紅心性活泛,又不願意勞累,就跟著同鄉姐妹,去了天上人間,掙錢來的快,捯飭的珠光寶氣。 小翠人有點拘束,放不開,就做了餐廳服務員,每天累死累活,掙不到幾個錢,她呢,一門思想想嫁個好人家。

有一天,小紅和小翠在東直門偶爾碰上了,兩個人不打招呼,就遠遠的互相瞧。小翠心說:“小紅你傷風敗俗,丟人現眼。” 小紅心說:“小翠你又笨又窮,低端人口。” 小紅小翠本是一起的,走的路不一樣,就互相瞧不起。

我打斷李海華,說哥們你這比喻完全沒新意。李海華說你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他就接著說。

雖然小紅和小翠互相瞧不起,但小紅呢,掙了10 年錢,帶著錢回家做個小買賣,也嫁人了。小翠打了幾年工,憑著長相不錯,也找了個家境富裕的婆家,嫁人了。

So what? 我還是納悶,不解的看著李海華。李海華說:“我想說的是,小紅小翠,本來就是一樣的人。她們以為走的路不一樣,其實不管在北京,還是後來回老家,她們倆的路都是一樣一樣的,毫無區別。”

“大家都知道,幣鏈來源一處,但又認為幣圈鏈圈走的路不同,其實走的路沒有區別。” 李海華解釋道,“兄弟,所言一切幣圈鏈圈者,即非一切幣圈鏈圈,是故名幣圈鏈圈。” 

李海華技術不錯,也懂經營,業餘還是個佛教愛好者,時不時在演講中,拽一點佛法,頗顯深度。

但大錘對此不屑一顧。我見到大錘後,提及幣圈鏈圈,大錘說:“幣就是 Bi,對,就是金瓶梅說的 ‘生我之門死我戶’,而鏈是主體,也就是紅樓夢中水做的 ‘女兒身’。你說鏈和幣啥關係? 沒了幣,鏈還有個屁的吸引力? 沒了鏈,幣壓根就不會存在。”

我並不驚駭於大錘的粗俗,程式設計師都有粗俗和下流的一面,只是沒有爆發的機會而已。

七 戀情

大錘與我相熟,還不僅為的區塊鏈,也有習性相近的原因。我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隨意的人,以前常去歌廳,常去特色夜店。現在去的少了,一來因為上了歲數,體力不支;二來因為沒發財,不好意思燈紅酒綠;三來北京查的嚴,朝陽群眾可不是吃素的,有元一代開始,他們就在天子的腳下,仰視監督著天子的褲襠,經驗極其豐富的。

大錘比我還隨意,他回國後,真乃如魚得水。他形象原本不差,堪稱英俊大叔,再加上美國身份,泡起妞來效率極高,TPS 到幾十沒問題。

大家有個錯覺,以為理工男,程式設計師男都很木訥,所以單純。這種錯覺真是大錯特錯。程式設計師都是搞邏輯出身,只是理性一點而已,不衝動,謀定而動。要說騷,那一點也不輸於其他行業的男人。要知道,程式設計師獲取資訊是最便捷的,黃賭毒什麼不懂? 對此,我是極力倡議程式設計師們要不以為恥,要勇敢面對自己的騷。前一陣子,簡書還因為一篇說程式設計師好色的文章而掀起了軒然大波。很多程式設計師感覺被冒犯了,我倒覺得人家這是恭維。寡人有疾,寡人就好色了,怎麼地吧。總比把你程式設計師歸入閹黨一流,要好吧?

大錘玩的開,不過大錘他分得清,玩是玩,家庭是家庭。他出去與姑娘們周旋,一律用已婚身份。錢包裡放著家庭合影,微信上是孩子照片,那意思明擺著:我是有家的男人,姑娘你願意玩玩就玩玩,別想太多。

然而,大錘差點玩脫了,一輩子英名,差點付之東流,從永定河,到渤海灣,浩浩蕩蕩,直接流到太平洋東岸舊金山他的老家。

是趙麗麗。

狗幣雖不了了之,但大錘和趙麗麗,微信裡聊上了。很快,就擦出了火花,都是情場老手,天雷勾地火,共識達成特別快,二人的礦機刷刷的就開始出塊。

大錘小看趙麗麗了。 這是後來大錘告訴我的,他說,趙麗麗的算力極其強,演算法也極高明,把他的區塊一下子沖掉了,整條鏈土崩瓦解。

“這個女人,放到古代宮廷,一定能夠狐媚君王,把持朝政。”  建國告訴我。建國是我多年老朋友,就是他介紹我認識的大錘。 建國是做營銷和 PR 的,行業裡沒他不認識的人。

建國早就知道大錘和趙麗麗的事,他八卦起來,沒邊沒沿,就跟核電動力的抽水機一樣。從他那裡,我知道了趙麗麗和大錘的事。

從建國的敘述中,趙麗麗絕對是個人物。 她有四大無人知曉:無人知曉她年齡多少;無人知曉她籍貫何方;無人知曉她學歷高低;無人知曉她婚姻狀況;

她曾說自己有日本血統,曾說自己在牛津呆過一年,還曾說家庭出身是高幹。“總之,她嘴裡沒一句真話,總是想盡辦法往自己身上貼光環。” 建國是這樣說的,“她還曾經把國產車換成保時捷的車標。”

這樣的職場女人不是很多麼? 沒什麼奇特之處啊。我倒有些奇怪建國如此大驚小怪,不靠虛榮的驅動,不靠撒謊來裝飾,不靠全力鑽營,你讓這些出身低微的女人怎麼上升?鄧文迪她有些追求,她使些手段,她有錯嗎?

“自然不止這些了。” 建國眯縫著他的小眼睛,胸有成竹的接著說:“趙麗麗和很多女銷售一樣,都愛虛榮,都會撒謊,這不假,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人都虛榮,人人都撒謊。但她還有個稀罕長處,那就是待男人特別溫柔,只要她瞄準了的男人,幾乎能被她融化掉。” 

“她能把每句話都說到你心裡去,她的每個眼神都在照顧你,彷彿你是她的全世界,她只為你一個人生,為你一個人活,你說你感動不感動?” 建國越說越猥瑣。

我有點膩味:“你他媽的自己試過似的。”

“我倒是沒福試過,但行業裡試過的不少,其中還有不少大佬呢。” 建國正色說道。

我有點明白了,想起趙麗麗說話的聲音,像是風笛,聽起來忽遠忽近,但只圍著你幽幽不止.....

我曾經聽李海華說過,大錘出國後方才遇到現在的太太,二人談戀愛成家,他太太是女強人,性情並不溫柔。

難怪!我心說,這也算是大錘的劫數了。

“那她看上大錘什麼了? 大錘雖說還算體面,但沒很多錢啊,那個美國身份,搞搞小姑娘還行,趙麗麗圖他什麼?” 我又想起個問題。

“那他媽的誰知道,反正趙麗麗對大錘真不錯,一門心思的幫大錘去談 VC。” 建國顯然沒機會與趙麗麗探討內心深處的愛情。

後來,我有幾次在會議上,遠遠看到大錘和趙麗麗的身影,他倆已經成雙入對了。

八 腿毛幣

然而,大錘的投資還是沒有談下來,不知道為什麼,那個 VC 大佬最終還是沒有掏錢。

冬日裡,我又見到了大錘一次,在王府井的一個西餐廳裡。

“兄弟,我轉混幣圈了,不混鏈圈了。” 大錘面色有些疲憊,但聲音還是如往常一般洪亮。

“你準備發幣了? ICO 不是不能搞嗎?” 我那時已經不大關注幣圈了。

ICO 禁了,交易所關了,人民幣介面封了,礦場也要查禁了。但莫名其妙的,在 2017 年最後幾個月,區塊鏈又突然大火了一把,人人都談區塊鏈,所有的 VC 都要佈局區塊鏈,股市也有了區塊鏈概念股。

對這波行情,我覺得莫名其妙,但也有預感,在這一波熱潮中,我還是撈不到什麼好處了。用以太坊寫一些智慧合約,整合到自己的產品裡,這就是我最終的打算了。技術保持不落後,就行了,妄想靠著區塊鏈發大財,我已經不抱希望了。

“兄弟呀,你沒關注。” 大錘說,“私募、海外都可以繼續做。只要不在國內 ICO,還是一樣搞的。”

“我要回美國了,到美國發行一個幣,再運營一個交易所。” 大錘說

“那個 VC 大佬為什麼不投資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問大錘:“當時不是都談好了嗎,他投資你做公鏈,後來怎麼變卦了?”

“那是忽悠咱們的,” 大錘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情緒,他繼續說:“大佬本意就是想發幣,他只是想找人幫他來操作幣的事罷了,公鏈、股份什麼的都是扯淡的。”

“那他讓你來操作,不是很好麼?” 我還是不明白

“唉,兄弟呀,一言難盡呀。” 大錘終於嘆了聲氣,但片刻,他又有了興致:“對了,你聽說了嗎? 大佬要發行的幣是什麼,你知道嗎?” 

我搖搖頭,我早已不關注幣圈了。

“說出來笑死你。大佬要發行腿毛幣,結合區塊鏈、生物科技 DNA 技術、健康醫療監控物聯網,用他的人體做鏈條,細胞和腿毛的 DNA 做共識,腿毛就是 Token。厲害吧?” 大錘聲音高了起來。

我以為大錘在開玩笑,就笑著問:“腿毛? 那上身的毛呢?”

“白皮書裡說了,大佬全身毛髮 100 萬根。 頭頂還剩下的幾根頭髮,加上腋窩等幾處密集茂盛的,都預留做創業團隊激勵。腿上和腳上的毛,就全部用作挖礦發行。每根腿毛長出來了,高畫質 AI 攝像頭結合 DNA 識別技術讀取,直接就用 DNA 資料做雜湊秘鑰,據說演算法就用毛髮自然捲曲線演算法。” 大錘說的跟真的一樣。

“哥們,你別逗了,沒投你就沒投吧,至於你這麼損人家麼?” 我有些不以為然。

“你怎麼還不信我呢,是真的,不信你去網上搜啊,私募輪都完成了,馬上就掛海外交易所了。” 大錘皺眉說,很認真。

“行,回頭我搜搜看。” 我敷衍了一下。我說過,我對幣圈沒興趣了。再說,科技圈的事,真的假的,原沒那麼分明。大佬要真那麼說,那就肯定是真的,不是真的,也能成真的。

我一直就沒問他和趙麗麗怎麼樣了,行業裡八卦太多太多,我懶得去問,我還得忙自己的物質生活,顧不上別人的精神生活。

再說,我一向厭惡人們當眾秀恩愛,我就是不給大錘這個機會。

十 迴歸

冬天走向尾聲,大錘就回矽谷了,我和他的聯絡也越來越少,偶爾看到他在群裡說話,還是那麼激昂。說要變革世界現有的支付方式,說要讓貨幣呈現出全新的形態。

我在群裡,從不說話,就潛水看看。有時候,我閒了,會想,大錘和趙麗麗在矽谷該很幸福吧,也不知道大錘的原配太太怎麼樣了。

“大錘和趙麗麗?” 建國大吃一驚,反問我道:“你還不知道?”

年底了,我又遇到建國,就跟他感嘆下,羨慕大錘在矽谷的幸福生活。

建國對我在八卦上的脫節,非常自責,他主動幫我補課:“大錘早就和趙麗麗分手了。趙麗麗好久沒出現了,算是失聯了。”

“本來,大錘是要帶著趙麗麗回美國的。他是準備動真格的,離婚然後和趙麗麗結婚。可惜,他太太真的很有手段,他還沒回國,太太人家帶著倆孩子,先回中國了。主動找到趙麗麗,據說,大錘太太和趙麗麗在辦公室裡談了兩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兩人都紅腫著眼睛,肯定是都哭過了。”

“但趙麗麗就此斷了與大錘的關係。大錘太太很能幹,美國的家都是太太一人撐起來的,當年大錘在美國立足,也是靠的太太家裡幫忙。 就現在,大錘國內的老父母一家,還要太太孃家幫忙呢。人家太太家裡有背景的。” 建國說的入情入理。

噢,分手啦,怪不得最後見大錘時,他並沒有春風得意的模樣呢。

“你不是想知道,趙麗麗為什麼看上大錘麼?” 建國希望我主動問。

建國沒等我問,他繼續說下去了:“大錘是個好人這是肯定的,那哥們有擔當,也有點赤子之心,畢竟在海外多年的人。不像我們這些人,一個個陰的跟糖尿病患者似的,跟自己家人都算計。 ”

“其實你不知道,趙麗麗和 VC 大佬關係就很親密,非常親密的那種。 大錘和她膩上後,聽說了此事,是大錘主動不要那 3000 萬投資的。 人家大佬還不大在意,說大錘人才難得,可大錘就是不要,甩手而去。”

“自那之後,趙麗麗就和大錘開始認真了,兩人真的如膠似漆了一陣子,不過也不長,幾個月而已。”

“後來,大錘太太過來拆散了這對露水鴛鴦,大錘重回太太和家庭的懷抱。之後,趙麗麗,在公共場合還出現了一次,那次她代表公司做個演講,大錘也在,他看到幻燈片標題,他就離席而去。”

“那標題是 ‘你要的幣,不在我這條鏈’。”建國漫長的八卦終於結束了。

我聽著這句話,隱隱約約覺得很熟悉。

十一 尾聲 

雖然,還是沒有什麼殺手級的成功應用,但區塊鏈還是走向了落地。越來越多的專案,開始部署區塊鏈,部署智慧合約。

比特幣一度衝到了 2 萬美金,人們都在後悔沒有早點入市。擁有一枚比特幣,已經成為值得誇耀的事,人們甚至預計比特幣早晚要到 10 萬美金。

我的區塊鏈產品,也漸漸有了幾個使用者,當然沒發什麼大財,也發不了大財,命數如此。如果區塊鏈會說話,也會學著大錘和趙麗麗,對我說一句 “你要的幣,不在我這條鏈” 吧。

春節期間,晚上我閒來無事,刷朋友圈,無意間發現,我的朋友圈中有趙麗麗。從她發的圖片看,似乎是在歐洲,看上去不是去旅遊,而是常住了。

是的,沒錯,建國在微信上給我確認,她嫁到了法國,嫁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年輕老外。她原是不愁嫁的。

此時夜色已深,天地間一派靜謐。我放下手機,心想,早晚有一天,每個人都會有一條鏈,每條鏈都會有一個幣,你要的幣,一定就會在你的鏈上。

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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