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影子公開市場委員會（Shadow Open Market Committee，SOMC）是一個創立於1973年的獨立經濟團體。SOMC的兩位創始人是瑞士經濟學家卡爾·布魯尼爾（Karl Brunner）和美國經濟學家阿蘭·梅茨爾（Allan Meltzer）。他們兩位都是貨幣銀行學界的泰斗級人物。瑞士中央銀行舉辦的經濟學講座系列就是在布魯尼爾百年誕辰的時候開始，並以他的名字命名。瑞士雖然是個小國家，但是瑞士對於美國的財政和金融體系的建立有巨大的影響。包括美國聯邦財政系統的創始人，紐約大學的創始人阿爾伯特加勒廷（Albert Gallatin）也是來自於瑞士。SOMC 的另一個創始人梅茨爾寫作的三卷鉅著“美聯儲歷史”被公認為對於美聯儲研究最為權威的著作，是研究貨幣政策的必讀書目。SOMC的早期成員還包括貨幣主義研究的權威安娜·斯瓦茨教授，福特汽車公司總裁威廉·福特等人。SOMC一直致力於在貨幣主義的基礎上評估美聯儲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的貨幣政策有效性，有的時候會有比較激烈的批評。
目前SOMC的成員包括美國學術界人士，華爾街機構投資人，聯邦和各個州政府退休金管理機構，美聯儲和國會的前任和候任高官等等。
SOMC的功能主要是對於美聯儲的貨幣政策提供不同的意見，有的時候會有嚴重的意見分歧。同時，SOMC也強調對於美聯儲的問責機制（accountability），原因在於美聯儲的獨立性很強，所以需要有問責機制來制衡這種獨立性。
SOMC一般每個季度舉行一次會議，在位於紐約的普林斯頓大學俱樂部召開。會議經常是在美聯儲公開市場委員會的召開前後舉行，便於評論和平衡美聯儲的決策。今年6月9日美聯儲將會召開6月份的公開市場委員會會議，在此次會議前夕，SOMC舉行季度會議討論，評論美聯儲的最近市場行為，並做出前瞻指引。上一次SOMC在二月底召開的時候，新冠病毒剛剛爆發，大家還是在普林斯頓大學俱樂部參加的午餐討論。本次會議是第一次線上上舉行，也符合現在的在家工作要求。
影子公開市場委員會線上會議，照片來源：陳凱豐
01
和二戰相比對於美聯儲在新冠病毒爆發後的工作評論
新冠病毒爆發後，美聯儲進行了前所未有的貨幣寬鬆政策。包括對於銀行間隔夜拆借市場融資，也包括重啟量化寬鬆政策，購買美國國債和房地產按揭貸款，直接購買公司債券ETF，以及對全球十四個中央銀行提供貨幣互換。這些操作導致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規模在過去兩個月由三萬多億美元上升到七萬億美元。擴張的規模和速度都是前所未有的。因此，這個會議的第一個主題討論的是美聯儲的應對戰略以及歷史回顧。主要是比較三十年代大蕭條，二戰期間的貨幣政策，來結合目前的非常時期市場情況。特別是在美聯儲開始干預貨幣市場後，回購利率飆升的問題已經被大幅注資所解決。很多參會人員討論的核心是如何在今後幾個季度，或者幾年，逐步退出這些非常規的貨幣政策操作？
會議的一個觀點就是目前的通貨膨脹率偏低實際上是被操縱的結果。比如說，有委員提到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由於消費被抑制，美國聯邦政府的鉅額發債短期沒有造成通貨膨脹。但是二戰結束後，通貨膨脹出現迅速上升。新冠病毒爆發後的情況是否具有可比性？也就是說目前的消費被抑制情況下的低通貨膨脹實際上沒有反應真實市場供求。因此，會議認為美聯儲公開市場委員會需要開始向市場提供一個預期，也就是說目前的這些緊急措施的退出時間表是什麼？美聯儲的過分龐大的資產負債表將來縮減的規劃？
02
美聯儲的信用創造功能討論
會議的第二個主題是對於美聯儲的信用創造功能的討論。最經典的中央銀行管理貨幣市場理論的來自沃爾特·柏格浩特（Walter Bagehot）出版於1869年英國倫敦的≪倫巴第街≫。他提出的中央銀行在金融市場出現問題的時候必須擔任最後貸款人的功能，“對於高質量的抵押品提供高於正常資金成本的融資”。那麼，美聯儲現在的救市措施是否符合“倫巴第街原則”呢？第二個討論組的成員，來自麻省理工學院，瓦巴仕學院，達特茅斯學院的三位教授在費城聯儲前任行長的主持下進行了討論。
影子公開市場委員會第二個討論組
明確的一點是鑑於新冠病毒的爆發是一個公共衛生領域的危機，美聯儲提供流動性是個有正面幫助的行動，但是無法作為主要解決方案。因此，幾個討論嘉賓都認為美聯儲應該對更多的貨幣市場干預表示拒絕。從某種程度上而言，美聯儲的“最後貸款人”角色被過度使用。信用分配這個決策應該更多的由美國國會的立法，透過財政轉移支付來解決。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後，美聯儲的各種救市政策到了2014年才完全退出。會議提出的問題是美聯儲的這一輪救市政策是否也會需要很多年才能徹底退出？造成的金融市場泡沫，資產價格過高的副作用如何解決？
當然，另一種觀點是如果疫情長期得不到控制，是否需要做好長期最壞的打算？比如說美聯儲直接去購買股票，參與股權市場？三十年代的金融危機和大蕭條的結果就是金本位的取消，貨幣創造大量增加。如果全球經濟持續低迷，負利率蔓延，貨幣政策可能會需要採用更加激進的工具。下一步貨幣政策將會取決於巨集觀經濟是V型反彈，還是長期緩慢復甦。不管是哪一個可能性，美國國會可能在逐漸把美聯儲政治化。
參會委員：費城聯儲前任總裁普洛斯
麻省理工教授盧卡斯
達特茅斯學院教授利文 瓦巴什學院教授希思
筆者認為，今年新冠病毒爆發以來，美聯儲的貨幣政策非常激進，從鉅額資產負債表擴張，到降息到零，直接干預金融市場，對全球各國央行提供貨幣互換。短期來看，金融市場的穩定性確實達到目標。但是長期來看，有可能導致金融資產泡沫，通貨膨脹等等嚴重的負面問題。現在美國學術界，華爾街，包括美聯儲的高層，在影子貨幣政策委員會進行討論，規劃今後貨幣政策的走向很有意義。
下週美聯儲的公開市場委員會正式會議上將會聽取這些呼聲，應該既會討論注資金融市場，提供流動性的行動，也會討論疫情結束後，美聯儲的緊急救市政策的退出規劃。
陳凱豐
陳凱豐博士，美國匯盛金融（Horizon Financial）首席經濟學家，紐約金融論壇（NYFF）聯席發起人，同時在紐約大學、紐約佩斯大學、西班牙巴塞羅那商學院紐約中心任教。目前是紐約經濟俱樂部會員，佈雷頓森林體系委員會委員，BaySound智庫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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