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幣作為一個非常獨特的、7*24 小時全球交易的、沒有任何熔斷機制的市場，在這一次危機裡邊，能夠這麼快速的恢復和自我調節，未來更加看好比特幣。”
文 | 秦曉峰 運營 | 蓋遙 編輯 |Mandy王夢蝶
出品|Odaily星球日報
3 月的加密世界經歷了從貪婪之至到恐懼至極的過山車式轉折。開年“再也見不到一萬美元之下的比特幣”沒用多久就變成了“有生之年又見到 3800美元的比特幣。”
踩踏式的暴跌不僅引發了鉅額爆倉，也讓交易者親眼見證了行業各方面對極端行情的不同表現，讓這個機制不完善的年輕行業經歷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壓力測試。
如今，行情雖稍有回暖，投資者仍普遍處於恐慌情緒之中，“別人恐懼我貪婪”顯然不是一般人敢身體力行的。
不過，如果仍身處行業，或是持有和還將投資加密貨幣的朋友，就不如在窄幅震盪的近期，痛定思痛，覆盤過往，制定更冷靜的投資策略，而不是未來再次盲目跟風。
大跌背後的哪些“啟示”該被我們記住？哪些過度恐慌的說法實則不可取？後市究竟是否值得樂觀？
本文，Odaily星球日報採訪了加密借貸商貝寶金融（Babel）的兩位創始人，他們分享了一些觀點與資料，輸出了對未來長期的判斷，也講述了貝寶是如何應對暴跌的。
此前有許多分析指出此次踩踏下跌的原因之一就是礦工等“天然多頭”過度借貸，這也讓大家頻頻提起“礦難”二字。真的是這樣嗎？相信貝寶是最有發言權的。
至暗時刻：BitMex宕機救了市場
加密市場的至暗時刻，當屬 3 月 12 日以及 3 月 13 日的「黑色星期五」。
BitUniverse 行情資料顯示，3 月 12 日比特幣價格從 7700 美元一度跌至 200 周均線 5500 美元，隨後價格反彈至 6000 美元一線盤整。彼時有觀點認為，比特幣已經沒有下跌空間，不少資金開始抄底。
“200 周均線支撐為什麼這麼強？2018 年比特幣跌到 3100 多美元，但始終沒有跌破 200 周均線；歷史上唯一一次跌破，還是在 2012 年 11 月份，但很快就重新拉了回來。“貝寶金融創始人兼 CEO 楊舟解釋。
然而，這次 200 周均線也不起作用了，抄底資金抄在半山腰上，註定要被埋葬。
3 月 13 日早上 7 點，比特幣從 5800 美元下跌至 4400 美元，並在接下來兩小時一度跌至 3800 美元一線。
“整個早上所有的價格都已經失效。很多的做市商的損失也很大，儲備已經不夠了，基本退出市場了。交易所流動性在短時間內缺失，已經造成了交易的標的不能被很好地定價。“楊舟解釋說，由於做市商退出，不同的交易所價格在短時間內出現大額價差，Coinbase 和幣安當時最大差價在 1000~1200 美元之間。
“當時 BitMEX 的價格已經跌到 3300 美元，如果繼續往下再跌 1%，就會引起連環爆倉，有可能直接把比特幣打到歸零，因為那時候下面已經沒有任何買單了。”楊舟告訴 Odaily星球日報。
市場極度悲觀，比特幣歸零似乎不再是一句玩笑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加密從業者也開始擔心行業的未來。恐慌、焦慮、迷茫，將所有人緊緊包圍。
此時，一件令所有人沒想到的事發生了。13 日上午 10 點 15，BitMex 宕機停止交易，此舉也拯救了市場。
10 分鐘後，Coinbase 比特幣現貨價格從 3800 美元拉昇至 5700-5800 美元。由於 BitMex 選擇 Coinbase、Bitstamp 以及 Kraken 價格作為現貨指數，等到 BitMex 恢復交易時，期貨價格也反彈至 5000 美元以上。
關於宕機，BitMex 一開始解釋是「雲服務提供商存在硬體問題，導致 BitMex 請求延遲」，後又改口成「遭受 DDoS 攻擊」。
不過，貝寶方面諮詢了一些安全專家後發現，當天上午 BitMex 並沒有遭受大規模的 DDos 攻擊。楊舟認為，是 BitMex 自己關停了交易，進行「自我熔斷」，否則可能會將自己的合約保險基金全部消耗殆盡，並且導致比特幣跌至幾百美元甚至是歸零。
“我們猜測應該是 BitMex 自己把交易給停了，要不然當時直接就可能把它 3 萬多個比特幣的保險金全部爆光。那種情況下，對交易所來說最佳的選擇就是停下來。在一個沒有監管機構和沒有熔斷機制的市場，由一個當時交易量最大和持倉量最大的交易所完成了一次「自我熔斷」，這也拯救了市場。”
13 日晚間，比特幣價格終於穩定在 5000 美元以上，比特幣暫時擺脫歸零的風險。
而從 3 月 12 日晚 18 點到 3 月 13 日上午 10 點，不到 24 小時內，比特幣價格最大跌幅超過 50%。投資者戲稱：價格減半，資產減半。
多重因素導致BTC暴跌
關於行情下跌，貝寶金融聯合創始人王立認為：本輪下跌深層原因是原油和新冠病毒疫情雙重打擊下，風險資產價格暴跌帶來的一次流動性危機；此外，加密市場高槓杆對於行情下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2 月下旬，新型冠狀病毒病（COVID-19）對全球的影響開始凸顯，中國以外全球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的國家和地區數量不斷上升，金融市場遭受衝擊。
2 月 24 日，亞太股市遭遇重創，韓國綜合指數創逾 16 個月最大跌幅；美股三大股指（納斯達克指數、道瓊斯指數、標普 500 指數）收跌超 3%，道指更是創下兩年來的最大單日跌幅；歐股集體大跌，義大利股市跌幅超 5%，德國股市、法國股市也跌超 4%。
受此影響，比特幣在突破 1 萬美元之後，上漲乏力，最低迴調至 8500 美元，後反彈至 9500 美元一線震盪，一直持續到 3 月 7 日。
疫情是阻礙比特幣上漲的一座大山，壓倒比特幣的最後一根稻草，則是原油價格戰。
據財聯社訊息，3 月 8 日“歐佩克”（石油輸出國組織簡稱）談判失敗，沙特打響石油價格戰。當日股市休市，投資者無法交易股票。加密市場由於 7*24 小時的交易屬性，首當其中遭受衝擊。
“3 月 8 號，Bitfinex 交易所當天 24 小時的淨賣出量達到了 4 萬個比特幣。平時 Bitfinex 交易量可能淨賣出 6000，淨買入 6000。當時 4 萬個是一個超量的事情，一般的是交易額在 2 萬個幣左右。”王立解釋說。
經歷了此輪衝擊，比特幣兩日跌幅達到 15%，但原油價格戰的影響還在發酵。
3 月 10 日，原油期貨遭遇“史詩級暴跌”。與石油有關的公司股價瀑布式下跌，拉低了美股的指數，當週美股兩次熔斷。美股的熔斷，最終也反映在加密市場，投資者大量拋售比特幣換取現金流。
“其實從 3 月暴跌開始，M2（貨幣供應量）下降了接近 3 萬億美元，那段時間整個市場的流動性都在下跌。這個過程中，因為銀行沒有作為，無法維護貨幣供應，使得一些機構只能售賣流動性好的資產以及 24 X 7 都在交易的加密貨幣資產，包括比特幣。比特幣作為一個每天交易量超過百億美元的一個資產，只能賣比特幣去補充其他地方受損的那些錢，因此比特幣受到了巨大的衝擊。“王立補充說，“此時市場上這時候關心的是：可以賣嗎？好賣嗎？反正趕快賣掉，而不管比特幣什麼屬性。”
排除場外因素，加密市場內部也存在很大一個問題：高槓杆加劇了行情下跌。
貝寶方面表示，由於市場做多情緒劇烈，整個 2 月市場槓桿居高不下。高槓杆有兩個指標：一是機構間拆借利率上升，機構間 USDT 拆借利率從之前的年化 5%-8% ，一度上漲至年化 16%-18% 水平。另外一個指標是期現基差的增加，在比特幣 2 月份的價格達到 10,500 美元的時候，基差套利年華利率一度達到 40%～50%。
“我還深深地記得，2 月份那時候每天放款特別忙。有時候一天就放了 1500 萬USDT，一個周 5000 萬 USDT。“王立解釋。
Odaily星球日報當時曾報道，由於做多情緒劇烈，各大交易所 USDT 告急，USDT 場外溢價不斷攀升。
OKEx 合約資料同樣顯示，從 1 月開始 BTC 槓桿多空比持續上漲，一度達到 23.58，創年後新高，做多情緒強烈。
“比特幣市場本身是一個高槓桿狀態，下跌行情賣出引發了踩踏。這個槓桿高到什麼程度？10 倍到 20 倍槓桿，是幣圈參與者比較喜歡的一個槓桿倍數，在一些交易所甚至有 100 倍的。3 月 12 日和 13 日兩天爆倉的金額 100 億美元。“王立表示，場外的借貸槓桿相對較小（最高三倍），並非爆倉的主力。“當時爆倉的主要還是一些高槓杆的合約平臺，他們內部的所謂的一個連環踩踏造成的。借貸使用者在這個過程中的平倉量，其實相對整個 100 億的爆倉量來說，其實是非常小的。”
借貸市場清算，貝寶提前佈局
加密貨幣市場暴跌也引發了借貸市場的清算潮。在清算危機中，中心化借貸與去中心化借貸再次引發討論。
根據 debank.com 資料，DeFi 借貸平臺 3 月 12 日清算總金額超 2330 萬美元。其中 MakerDAO 清算金額最高，超過 1000 萬美元。
然而，去中心化借貸清算，卻受限於系統系能。
3 月 12 日，ETH 價格暴跌曾一度造成以太坊的嚴重擁堵，gas 費短時出現暴漲，導致 MakerDAO 的預言機喂價系統懸停了一段時間。部分清算人以價格為 0 的 DAI 的出價贏得以太坊抵押品清算程式的拍賣，也導致 MakerDAO 出現 400 萬美元未償還貸款的債務。最終，MakerDAO 宣佈拍賣 MKR 償還壞賬。
與 MakerDAO 相對的是，中心化借貸商貝寶在這次大跌中的應對顯得遊刃有餘，最終清算量只有 30%。
王立介紹說，在 2 月份觀察到期現差價擴大後，貝寶意識到了潛在的風險，購買了看跌期權進行風險對沖。
“2 月份主流期權市場中超過 10% 的交易額是貝寶的。當時幣價還很高（9000 多美元），因此我們的看跌期權成本並不高。“王立解釋，透過看跌期權，在 3 月 12 日以及 3 月 13 日的大跌中，貝寶給使用者爭取了更多的補倉時間。
簡單來說，由於貝寶買了看跌期權，隨著價格下跌獲得期權收益。如果客戶短時間穿倉，他們可以承擔這部分損失，該清倉但不清倉，給了使用者補倉時間。
另外，在那幾天，貝寶技術部門、運營部門和交易部門 24 小時待崗。當抵押品即將或者已經到達爆倉線時，貝寶會及時與公司客戶取得聯絡，通報客戶賬戶質押率變動情況，通知客戶在 6 小時、12 小時進行補倉操作，降低清倉線，儘量幫助客戶保住 BTC。
“我們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如果他沒有補倉能力或者說不願意補倉，我們會跟他協調，達成共識後才進行清倉操作。如果在一個相對低的價位把他的質押品處置了，幣價又快速的反彈，這個時候對於客戶來說，其實它是有非常大的損失的。“楊舟告訴Odaily星球日報，儘管幣價一度跌至 3800 美元，但貝寶抵押品（BTC）的清算價格都維持在 4500 美元以上，並且 70% 的貝寶使用者都在規定時間內進行了補倉。
在回顧貝寶應對策略時，楊舟表示貝寶也有做得不足的地方，未來還應該向使用者同步更多資訊。
“可能我們之後要提升的一個點，是應該經常給所有的客戶釋出我們看到的一些指標問題，把更多的市場資訊分享給客戶，讓客戶更加理性地應對。”
“我們也沒有沒有預期到，比特幣價格會跌到 3000 多美元。所以，雖然我們有風控的動作，但動作力度還不夠，這也是一個反思。“王立補充說。
沒有礦難
行情下跌，影響最深的除了幣民，還有礦工。近段時間，關於「礦難」的說法一直甚囂塵上。
Odaily星球日報此前也發文表示過，“礦難”並沒有大家想得那麼容易到來。動不動喊“礦難來了”的人，可能根本不懂比特幣挖礦。貝寶金融的兩位負責人也明確表示，並不會發生礦難。
“比特幣是一個設計非常良好的納什均衡體系。當價格下跌，會帶著算力下降；算力下降之後難度會下調，礦工的總收益其實又會上升，因為礦工要花費的成本又少了。其實這是一個非常有效反脆弱性的一個結構，所以，我們還是比較看好比特幣的未來發展。“楊舟表示，“礦難”這個說法不成立。
王立補充道：“礦業淘汰是無時無刻都在發生，因為新老礦機一代一代在不斷迭代，即使沒有比特幣價格下跌，老的礦機也是慢慢會退出歷史舞臺的。這不叫「礦難」，這只是比特幣的 POW 機制一次自我升級和調整，是一個非常良好的一個自我淨化的過程。調整之後，有更低成本和電費的礦工，有更低功耗比的礦機，就是有新的礦機的這些礦工，他們會留下來。”
當然，我們在媒體報道中，也確實見到有的礦工因為此次大跌被迫離場。王立解釋說，此次離場的礦工中，有的人是因為加了太高的槓桿。
“礦工挖礦就是一個做多的過程，買礦機本身就是一個槓桿，因為它是一個重資產，回本週期可能最短也要 180 天；挖出來的幣再抵押借款，相當於在礦機的槓桿基礎上又加了一個槓桿。如果他借在一個比較高位的時候，除了付電費以外，還把剩下的錢再拿去（交易所）做多比特幣，尤其是加槓桿去做多比特幣的話，這一次肯定損失非常慘重。可能就出局了，因為他會完全沒有補倉能力。”
王立補充說，大部分的礦工，尤其是中大型的礦工，並不會加很高的槓桿。“他們反而在幣價比較高的時候，反向去做套保。比如說幣價 1 萬的時候，有客戶是做了套保。這個時候幣價下跌，未來三個月對它是沒有任何損失的。”
這樣的礦工是有，但是大部分的礦工，尤其是中大型的礦工，首先他不會加這麼多的槓桿，反而在幣價比較高的時候，他是反向去做套保。比如說幣價1萬的時候，我們知道，有客戶是做了套保，就是借了更多的比特幣，把未來三個月的產量全賣掉。這個時候幣價下跌，未來三個月對它是沒有任何損失的。
3 月 26 日，比特幣挖礦難度下調了 15.95%，這是史上第二大難度下調，礦工挖礦收益略有回升。但更大考驗是1個多月後的比特幣減半，屆時可能還會有一批礦工出局。
“（礦圈）也適用達爾文「適者生存」的理論。能夠做好風控好、抗衝擊能力強的礦工會留下；風控沒有控制好的礦工，在算力和價格暴跌的時候都會被逐出市場。“楊舟說。
比特幣或仍然最大贏家
長期以來，關於比特幣究竟是不是避險資產，一直爭論不休。
楊舟認為，在這次市場下跌過程中，比特幣更多的表現出來的是一個風險屬性，而非避險屬性。“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這次是流動性問題。流動性的急速抽走，其實是沒有什麼資產能夠獨善其身，包括黃金從 1700 美金跌到 1400 美金。其實經過這次暴跌之後，比特幣現在的跌幅其實是小於股票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比特幣還是在逐步展現它的避險的一定的屬性。但是，它避的險不是流動性危機，它避的險其實是地緣政治風險、主權信用違約以及所謂的央行現在印錢的風險。”
去年 6 月份，由於貿易戰等原因比特幣與黃金雙雙大漲；今年年初的「美伊危機」，也促使比特幣與黃金再次大漲。但近期的原油價格戰，比特幣就沒有跟隨黃金上漲。
特別是近期比特幣與美股走勢保持一致，更加凸顯風險屬性。
3 月 23 日，美聯儲推出「無限 QE」來支援經濟發展：為確保市場執行和貨幣政策傳導，將不限量按需買入美債和 MBS。
訊息一出，比特幣短時拉昇 10%，盤前美股期指從熔斷跌停轉為熔斷漲停。
王立認為，目前各國都在降息、QE、印錢，化解流動性危機，比特幣以及傳統金融大概率不會再產生暴跌情況。“如果央行放水奏效，比特幣因為池子小，流動性好，肯定會上漲。如果放水不奏效，也就是以美元為首的這種主權貨幣信用體系的崩塌，無疑對比特幣是更大的利好。”
王立補充說，2020 年如果主權信任崩塌，貨幣可能第三次尋錨，比特幣是否能成為其中的一個錨，尚不可知。“現在看除了主權信用貨幣以外還沒有第三錨，有一種可能就是以比特幣為代表的這些數字貨幣系統。那麼對於比特幣來說無疑是利好，因為它最有可能成為第三個錨。”
2020 年，多災多難，但比特幣或許成為最大贏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