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棘輪 比薩
借“地攤經濟”的東風，盤圈的地推勢力死灰復燃——靠著地推，資金盤秘樂短影片一度超越抖音，登頂APP下載榜榜首。
實際上，在盤圈，地推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職業化的地推團隊，會收錢幫資金盤玩家做地推。
這些團隊的成員中，有寶媽，也有在校大學生，他們往往是兼職，白天在居民區招徠愛佔便宜的中老年人，晚上在商場門口吸引年輕人。
在這個過程中，也套路滿滿：有的地推負責人收了玩家的錢，卻暗中給自己導流；有人根本不去做地推，而是利用工具“機刷”。
而這是一個顯然無法長久的生意：“焦點訪談都說趣步是騙子了，你還去推趣步，這不是找罵嗎？”
在此情況下，盤圈地推熱的退潮，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01 火爆
隨著“地攤經濟”變得火爆，多地工商、城管部門放開了對在城裡擺地攤的管控。
然而，在路邊擺攤設點的，不止小商小販，還有資金盤的地面推廣員。
6月10日，一本區塊鏈就在北京東北部的一個地鐵口，目睹了秘樂短影片的地推活動。
6月10日，北京某地鐵口的秘樂短影片地推現場
當時，兩個推廣員身穿秘樂的黃色工作服，工作服上印有“秘樂魔方推廣員”與“一天五分鐘，看短影片就能賺錢”的宣傳語。
兩人分工明確。一人負責發傳單，並吆喝“註冊就送氣球，看影片還能賺錢”的口號，吸引路人注意。另一人則手持二維碼，並指導路人下載和註冊秘樂APP。
而路人得到的福利是，在透過實名認證之後，領走一個發光氣球。短短10分鐘時間，就有4個人下載註冊了秘樂APP。
在推廣現場，兩個推廣員還配置了一個小音箱，它迴圈播放口號：“秘樂短影片APP，一款靠手機就能賺錢的軟體。秘樂、秘樂，不為別人所知的快樂，趕緊掃碼註冊吧！”
“秘樂和抖音一樣，是看短影片的軟體。”其中一位秘樂推廣員對一本區塊連結串列示，“但不一樣的地方是，在秘樂上看短影片，還有錢賺。反正都是看短影片，在哪兒看不是看呢？”
資深資金盤玩家阿東對一本區塊連結串列示，秘樂早已超過趣步，成為了地推勢頭最猛的盤圈專案。
七麥資料顯示，秘樂短影片APP下載量巨大，一度超過抖音、快手等短影片APP，登頂蘋果App Store免費下載榜冠軍。在安卓平臺，僅騰訊應用寶一個渠道，秘樂短影片的安裝量就高達3575萬次。
一本區塊鏈發現，秘樂上的大部分熱門影片都並非原創，而是搬運自抖音、快手等平臺。而它真正的玩法並不是短影片，而是與趣步類似的資金盤。
秘樂規則顯示，使用者連續42天、每天瀏覽5分鐘短影片才能完成任務，獲得15個平臺虛擬貨幣“秘豆”。一旦中斷，任務就會失敗。
而要想靠秘樂賺錢，光看短影片是不夠的，還需要投資。
在秘樂短影片APP上，玩家可以充值秘寶，購買秘豆，領取任務，進行投資。
以最高等級的“藍色任務”為例，玩家投資1萬顆秘豆，42天后可以獲得1.32萬顆秘豆，年化收益率278%。
此外，玩家還能透過拉人頭，獲得更多收入。
秘樂短影片任務列表
目前，秘寶的價格為0.1元，一顆秘豆的價格為213.9秘寶，合人民幣21.39元。
顯然，這是一個資金盤騙局。然而憑藉著強大的地推大軍，它成為了當下最火熱的資金盤。
另一個主打短影片模式的專案“凹音短影片”，也在組建自己的地推大軍。
凹音短影片地推現場 圖源：網路影片截圖
凹音短影片的模式與“秘樂短影片”幾乎完全一致，只是將趣步、秘樂中的“糖果”“秘豆”，換成了“鑽石”。
02 地推產業鏈
地推，是“地面推廣”的簡稱，最早出現在網際網路行業。
2015年前後，O2O概念在網際網路圈火爆，地推也開始興起。美團、餓了麼等外賣品牌，就曾投入大量地推人員，贈送禮品、優惠券，手把手地引導使用者下載、註冊APP。
北京望京甚至曾出現過“掃碼一條街”，街上全是形形色色的地推攤位，註冊APP就送小禮品。有人開玩笑說：“只要去‘掃碼一條街’轉一圈，一個月的日用百貨都能製備齊全。”
而把地推模式帶入盤圈的始作俑者，當屬2019年風行一時的趣步。（詳見：《“走路賺錢”的趣步 是披著區塊鏈外衣的傳銷騙局嗎？》）
當年，許多城市出現了數量眾多的趣步地推團隊，他們身穿印有趣步標誌的服裝，在商場、地鐵門口擺攤設點，拉人註冊。
更有甚者，在自己的婚禮現場掛出了趣步二維碼，邀請出席的親友註冊。
“趣步之後，地推模式在盤圈迎來高潮，圈內出現了很多專業地推團隊。”阿東表示，“現在，盤圈至少60%的新流量，都來自地推。”
這些地推團隊專為資金盤玩家服務，只要出錢，他們就能幫著做地推。“費用按人頭計算，一般50人起推，一個人頭收費20元左右。”阿東說。
而玩家只需要把自己的推廣二維碼發給地推團隊，就可以做撒手掌櫃。地推的地點、人工、物料，全部都是地推團隊負責。
“50單，我們團隊一晚上就能做完。”在山東領導地推團隊的老夏說。
老夏的朋友圈
老夏對一本區塊連結串列示，地推是一門“大學問”，選址、模式、話術都有講究。
例如，在白天，地推團隊會在居民區擺攤設點，主要招攬愛佔便宜的中老年人，禮品也要選擇他們喜歡的米麵糧油、雞蛋等。
到了晚上，地推團隊就要轉移到商場門口、地鐵口等年輕人偏多的地方，禮品也要換成鮮花、氣球等年輕人喜歡的東西。
“氣球要用會發光的那種。有些小孩看到氣球就不走了，纏著媽媽要買。我們就會說：‘氣球是免費的，掃碼註冊APP就能領。’這時，當媽的99%都會掃碼。”老夏稱。
阿東表示，地推團隊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寶媽、在校大學生，他們以兼職的身份參與地推，但收入卻並不高。
“像老夏這樣的地推老闆，會拿走20%-40%的抽成。剩下的錢裡面，有一部分還要購買地推物料，最後才分給地推團隊成員。”他表示。
03 地推套路
在盤圈，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是——有地推能力的地推團隊老闆們，為何不自己做資金盤？
阿東指出，做地推，每天都有收入進賬，還不用擔心崩盤跑路，比玩資金盤更加穩定。
“許多地推團隊的老闆本身就是資金盤玩家出身，他有地推能力，但又厭惡風險，就轉行專做地推。”阿東說，“做資金盤的，會把它當作一份‘事業’；而做地推的，就是做一份工作。”
其次，許多地推團隊的老闆，其實自己也在做資金盤，只是兼職幫別人做地推，還可以趁機漁利。
“這類地推團隊非常不靠譜，推過來的都是死使用者。”阿東說。
這些地推團隊大多會準備兩個二維碼，一個是團隊老闆自己的，另一個則是付了錢的客戶的。
遇到路人後，他們會看人下菜碟——發現路人像薅羊毛的，沒有投資意向，就會引導他們掃客戶的二維碼。
而如果覺得路人有錢，或者容易被洗腦，就引導他們掃描自己的二維碼，並告訴他們，下載APP後可以參與投資，在APP上賺錢。
“如果遇到這些團隊，那你出了錢，收穫的卻是一堆死使用者。”阿東說，“現在各個專案都不鼓勵玩家無腦拉死使用者，如果拉來的下線不投資，就帶不來活躍度，連本錢都賺不回來。”
甚至有的地推團隊，根本不會出門做地推，而是靠刷量的方式欺騙資金盤玩家。
“大多數資金盤專案，都規定一臺手機只能註冊一個賬號。”阿東說，“但這段時間，盤圈出現了一種‘無限操作手機’，只要有一臺手機，配合多張SIM卡，就能註冊多個賬號。”
無限操作手機的原理並不複雜：每臺手機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IMEI碼，資金盤APP會識別IMEI碼，以判斷手機是否註冊過APP。
而無限操作手機可以無限生成IMEI碼，讓APP誤認為這是一臺新手機。
“一些所謂的‘地推團隊’，不過是買一臺無限操作手機，再收購幾百張SIM卡，然後就去騙資金盤玩家是在做‘地推’。”阿東表示，這種手段，在圈內被稱為“機刷”。
他指出，現在，即便遇不到這些套路，盤圈的地推也變得越來越難了。
原因也很簡單——公眾對於掃碼送禮品的地推模式已經麻木，甚至反感。
“焦點訪談都說趣步是騙子了，你還去推趣步，這不是找罵嗎？”
在此情況下，地推市場逐漸不再火爆。
“2019年趣步最火爆時，地推團隊的報價水漲船高，拉一個人的收費在30元以上。”阿東透露，“但現在，一些團隊的報價已經降到了17、18元。”
除此之外，許多地區的地推目標使用者群體已經飽和，這也提升了地推難度。
“像趣步、秘樂一類的專案，我們已經很少接了。很多人都已經註冊過了，幾乎推不動。”老夏對一本區塊連結串列示。
可以肯定的是，盤圈地推的黃金時代，已經終結。
從趣步到秘樂，地推已然成為資金盤專案的標配。
如今，在淘寶上搜尋“秘樂短影片”一詞，搜出來的往往是各種地推物料，比如服裝、易拉寶、宣傳單。
其中銷量最高的一家店鋪，出售的是秘樂短影片推廣馬甲，已經有6000多人付款。
盤圈地推已形成一條完整的產業鏈，但隨著市場飽和與假地推的泛濫，盤圈的地推時代正在漸行漸遠。
*文中受訪者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