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比得潘編輯 | Tong 出品 | PANews
一直在中國偏遠地區默默挖礦的比特幣礦工們可能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金融監管首當其衝的打擊物件。
監管高壓之下，出海？退圈？何去何從成為礦業從業者們集體面臨的難題。PANews採訪了眾多礦業從業者，他們大多都在無奈地觀望，期待政策還有緩和的餘地，而出海則存在著更多未知的風險與挑戰。
礦業監管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
5月27日，國家能源局四川監管辦釋出通知，將於6月2日召開關於虛擬貨幣“挖礦”有關情況調研座談會，會議內容包括國網四川省電力公司、四川省能源投資集團分別彙報各自供區內虛擬貨幣“挖礦”有關情況及相關建議和關停虛擬貨幣“挖礦”對今年四川棄水電量的影響分析；以及四川電力交易中心彙報水電消納示範區內大資料企業參與市場交易有關情況及相關建議；和售電公司彙報代理大資料企業參與市場交易有關情況及相關建議。
而5月25日，內蒙古發改委才釋出了《內蒙古自治區發展和改革委員會關於堅決打擊懲戒虛擬貨幣“挖礦”行為八項措施（徵求意見稿）》，表示要進一步清理虛擬貨幣“挖礦”行為，強化打擊懲戒力度，構建長效監管機制，維護市場秩序、大資料行業環境及防範金融風險。此次政策條款管控得也更加細化，其中甚至涉及到了網咖挖礦、納入失信黑名單等此前未曾出現過的內容。
四川作為中國比特幣礦業大省，在豐水期其挖礦用電量能佔到全國的50%以上。監管辦通知的下發，具體的監管也將臨近，最後是向內蒙古一樣全面清理虛擬貨幣“挖礦”行為，還是依各自的情況制定相應的消納政策？國內礦業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再次懸起。
對此，奇妙礦業的負責人薄荷涼幼在接受PANews採訪時表示，依照各省實際情況進行消納的可能性更大。“碳達峰是國家十四五的一個重要規劃，2021年豐水期棄水大省應該都不會受影響，挖礦是非常低碳環保的行業，缺點就是高耗能，真正有影響的是在平水期和枯水期。”
“今年有可能出現在平枯期間大量礦機轉移海外的情況，但這個也要看海外疫情的一個控制情況了。”薄荷涼幼補充道。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四川和內蒙古完全不同，在四川比特幣挖礦用的是水電，這是一種清潔、可再生的能源，並且礦企用的大部分水電來源於四川省水電消納產業示範區的“園區電”。這些園區電來自國家電網，價格透明、穩定有保障，在政府規劃的產業園內消耗。
四川作為水力資源非常豐富的省份，利用自身優勢，在早些年國家的鼓勵下修建了大量的水電站。但當時配套的工業和消納卻沒有跟上，加上甘孜州等地處於輸電斷面，電很難輸送出去，導致存在大量的棄水棄電。
直到2013、14年，挖礦行業逐步興起，礦工看準了四川便宜的水電資源，逐步開始在四川興建礦場。而隨著比特幣價格的不斷上漲，挖礦的規模也跟著暴漲，同時挖礦用電規模也水漲船高，但這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棄電消納的問題。目前這個模式在四川實施的比較好，後續或許還能看到雲南、貴州等南部礦業大省的跟進。
與四川不同，比特幣挖礦在內蒙古用的基本上是火電，可能在當地也存在一些不規範挖礦的行為，但如今面臨內蒙古在能耗、產業結構方面的升級和調整，此次對礦業監管措施的進一步明確，或許反而有利於整個礦業長期、有序的發展。
實際上，據業內人士說，這次內蒙古政策出臺當地的礦場已經關停的差不多了。早在今年3月，內蒙古就曾釋出《我區擬4月底前全面清理關停比特幣挖礦業務》，其中明確指出，要控制高耗能行業產能規模，合理有序控制資料中心建設規模，嚴禁新建虛擬貨幣挖礦專案，全面清理關停虛擬貨幣挖礦專案，於2021年4月底前全部退出。
內蒙古對虛擬貨幣挖礦的強硬手腕背後是來自碳達峰和碳中和的政策壓力。
內蒙古作為我國北方能源大省，多年來逐漸形成了以能源重化工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其高耗能行業企業佔比近一半，能源原材料工業佔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比重達87.2%。公開資料顯示，2020年內蒙古單位GDP能耗是全國平均水平的3倍，且能源消費總量中煤炭佔比高達80%。
而我國曾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宣佈，將採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使二氧化碳排放力爭於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因此對於內蒙古來說，碳達峰和碳中和成了當地政府治理能力一次不小的考驗，其面臨減排降耗的轉型壓力和成本相比其他中南部各省會更大，短期內受到衝擊也更強。
中國礦工集體出海？安全穩定是首要考量
“再看看吧，政策應該還是不會完全一刀切。”礦工小英還是抱有一線希望地等待，她告訴PANews，目前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否關停虛擬貨幣“挖礦”，6月2號就有結果了，還是再看看吧。”在挖礦這個行業待了多年的大王也表示，再看看，等到具體政策下來後再做下一步安排。
不過礦工阿瓦卻向PANews表示，四川具體的政策下來後還是夠懸，“現在礦場關了好多，環保卡著不給電，說發電的水影響環境。”而在幾天前，國網四川阿壩州電力有限公司就釋出了限電停電告知書，計劃5月16日起對水電消納示範區中所有大資料使用者執行臨時性全天限電，大概到5月25日這個狀況才有所緩解。
如果四川繼內蒙古後政策同樣趨嚴，對於礦工礦企又該何去何從呢。萊位元礦池（BTC.TOP） CEO 江卓爾告訴PANews，“那還是會去海外，首選北美等發達國家，北美相對來說政治環境和監管更加友好，例如美國和加拿大；中亞現在礦工去的比較多的則是哈薩克；中東和俄羅斯的話，大部分礦工目前應該都不會選擇了，此前就出現過礦工在當地挖了一段時間後，因接到各種排查以及禁令被沒收了礦機，出海首先考慮的肯定還是機器安全性問題。”
阿公是礦業裡的老人，對海外挖礦也做過許多調查，他向PANews表示，“此前礦機出海，礦機廠商就多往北美出貨。美國現在很多都是清潔能源了，成本也不高。只是發達國家後面肯定會遇到管理、稅收等問題，在挖礦規模上的擴容到時可能會不及中國。”
“之前北歐也可以，不過今年以來那裡電力負荷不夠，。而一些中亞的如哈薩克等發展中國家則營商環境不夠穩定，中國人在當地的利益難以得到保障。對於企業或礦工真的決定出海了，那安全一定是放在首位的。如果因為當地一個政策的更改導致利益就得不到保障，那出去也就沒意義了。”阿公不斷強調出海目的安全穩定的重要性。
國內某礦企負責人同樣向PANews表達了出海後安全上的擔憂。“會去北美、中亞，最大風險就是連礦場帶礦機都被沒收了。”他也表態，不過還是會留在這個行業，積極擁抱監管，再看下具體落地政策。
不置可否，就在中國不少礦業從業者還在觀望的時刻，比特幣的算力中心已加速從中國向北美轉移。劍橋另類金融中心設計的比特幣採礦地圖顯示，早在 2020年第二季度，中國的採礦業佔比特幣平均每月雜湊率已從一年前的75.62%下降到了65％。目前排在第二位的是美國（7.24％），俄羅斯（6.9％）和哈薩克（6.17％）則緊隨其後。再加上還會有更多礦企礦工向海外轉移，礦業的去中國化已不可逆轉。
並且此前，在第二屆位元小鹿 421 豐水節暨礦業生態大會上，位元小鹿資料中心負責人王文廣就曾表示，產業搬遷有自己的規律，大勢已經形成，這不是人為能夠改變的，每個經濟主體都會追逐適合其生長的土壤去。他還強調，礦業的未來在海外，這輪牛市後國內的算力佔比會跌到 50%甚至以下。
江卓爾則描繪出了最嚴監管之後中國可能的礦業場景：“到時一部分礦機由國內中小礦工和來自家庭的礦工消化，國內挖不了的話就會轉移到海外；而另外現有的礦機廠商一些如S19新銳礦機的訂單也將主要銷往國外，往國內賣是對抗監管，往國外賣是出口創匯，這個大家應該都知道該怎麼選。”
是比特幣挖礦不環保，還是中國人的挖礦不環保？
相映成趣的是，北美礦業已經開始了加速行動。5月25日北美上市礦企 Marathon Digital 就宣佈了新的計劃，要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建立新的礦場，該礦場將將可以容納 7.3 萬臺比特幣礦機，屆時Marathon Digital 將使其比特幣總雜湊率提升至 10.37EHs，佔到比特幣全網算力的6.6%左右。Marathon原本只是美國一家專利收購公司，後改為現用名開始專注於挖掘數字資產，並多次從位元大陸購買了數萬臺螞蟻S19 ASIC礦機。
而就在幾天前，Marathon還和Argo Blockchain、Blockcap、Core Scientific、Galaxy Digital、Hive Blockchain、Hut 8 Mining等眾多北美知名礦企參加了馬斯克發起的討論披露比特幣挖礦能耗的閉門會議。會議由MicroStrategy 執行長 Michael Saylor主持，並且最後還一起達成了共識，將組建比特幣挖礦委員會，礦企們承諾會發布當前和計劃的可再生能源耗用情況。
緊接著5月26日，Coinbase一篇《比特幣才是清潔能源推動者？澄清比特幣挖礦五大誤區》的文章又引發了廣泛的關注。文中提到，比特幣挖礦並不是引發全球變暖的重要因素，相反礦工被激勵著會去尋找最便宜的電量、過剩的能源以及可再生能源，其對環境的影響仍處於微不足道的境地。
同時當聽到比特幣挖礦消耗的能源規模相當於挪威這樣的一個國家時，難免讓人感到震驚。但能源的使用是否合理，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資源利用所帶來的價值，而比特幣的總經濟價值已多次超過1萬億美元。其對於能源的消耗量其實還遠小於其他金融系統：僅為黃金開採業的一半，而不到銀行分支機構和自動取款機的能源消耗量的五分之一。Coinbase透過一篇文章讓人們重新認識了加密貨幣挖礦這個行業。
時隔兩週，在馬斯克表示因擔憂比特幣挖礦對化石燃料使用量增加，特斯拉暫停接受比特幣購買其車輛，到目前經過反轉，以馬斯克為首的上市美企、礦企，甚至傳統基金將會獲取更多的比特幣，並開始拿下全球範圍內的比特幣挖礦向可持續能源發展的主導權。
那麼，究竟是比特幣挖礦不環保，還是中國人的挖礦不環保呢？
幣信研究院院長熊越對此表示，“我關注的並不是“記賬權”歸誰這種虛無縹緲的問題，這些都是結果上的東西。我關注的是在規則上，馬斯克使壞了。四川同樣有非常豐富的水電資源，不管你用不用，這些水都是要流向大海的。而大型的礦場，受價格機制的指引，基本上就建在這些電站旁邊，也就是在消納園裡。現在好了，這些都不環保，馬斯克搞個協會開一下光，立馬就環保了。”
無論如何，回過頭來看，比特幣算力以及圍繞其構建的基礎設施已加速向北美轉移，比特幣算力的去中國化程序已然開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