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產深度大起底:你的身份證,正在以0.1元被肆意倒賣

買賣虛擬貨幣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利益在的地方就有羊毛黨。

專案單個使用者明碼標價,社群按人頭數量收費,從0.1元到10元不等,註冊、啟用、點贊、擼幣一條龍。幣圈羊毛黨盛行,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

這個戰鬥力爆表的強大的團體,像蝗蟲似的,一點一點抽乾專案方的鮮血。

流量變得越來越貴,使用者獲取越來越難。

2014年,一個5000人的羊毛黨團隊,拿走了一個P2P公司的2億優惠券,間接擊垮了一個公司。

2016年,一個直播軟體投入了大量主播獎勵,均被羊毛黨薅走。這家上市公司旗下的子公司,淨虧損10億,直接被“ST”。

2018年,羊毛大軍捲土重來,在幣圈肆意橫行。

所有專案方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卻都在掩耳盜鈴。在泡沫盛行的資本市場摸爬滾打了那麼久,一切早已見怪不怪,因為每個人都深深的明白:

沒有任何方法,能完全杜絕羊毛黨。

01

沒有我薅不到的羊毛

“只要我想薅的專案,就沒有薅不到的。”專職羊毛黨偉偉一邊開著註冊軟體,一邊自信的對我說。

我順著他的螢幕看過去,大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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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需要實名註冊的專案,使用者除了填寫基本資訊之外,還有手持身份證拍照。

在普通人的認知裡,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麻煩了,很多人甚至因為嫌棄實名認證麻煩,而放棄註冊。

在偉偉這裡,一切都輕鬆而自然。

“這是新出的軟體,你看,這裡可以自動生成頭像,右邊還有髮型、眼睛、面板等各種可選項。用了這個軟體,想實名認證多少就認證多少,不誇張的說,甚至可以生成特朗普的頭像。”

偉偉絲毫不掩飾自己在這個領域的專業和驕傲,將註冊全流程從頭演示了一遍給我們看,還展示了他手上所擁有的幾千個使用者基本資訊。


開啟資料夾,裡面是各類人的身份證照片、銀行卡卡號。



這類資訊以難以置信的0.1元的低價,在市場上被肆意的倒賣。

偉偉坦言:“我也不知道資訊來源,因為這套資料到我手上,應該已經經歷了無數人了。”

偉偉還說只要新出了任何技術,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去學習使用,保證自己在這裡領域的絕對競爭力。

“總歸還是要學習的嘛。”

這一切,被偉偉歸功於科技的進步。

02

小打小鬧的業餘玩家

業餘閒散羊毛黨裡,主要分為兩類人,一類是閒散的學生,另一類是無聊的家庭主婦。

這兩類裡,主力軍是大學生。

原因很簡單,大多數大學生都沒有經濟來源,同時又時間充裕,是羊毛黨發展下線的不二人選。


薅羊毛這件事情並不是太難,但如果具備一定的科學知識,做起來會簡單的多。例如幣圈活躍在電報的羊毛黨,能懂一些外文和科學上網的話,效率就會高很多。

在一個挖礦類的區塊鏈遊戲裡,群裡500多人,從管理員到群員,清一色的是14-17歲的學生。課餘時間,他們每天做著各類任務,透過答題可以挖礦,賺取代幣。


當被問及為什麼來玩這個遊戲的時候,大學生小T告訴我:

最早的時候,註冊遊戲就送一個提取碼,然後去小遊戲裡可以兌換現金紅包,一個紅包在2-5塊錢之間。所以這就吸引了一大波人,可以說遊戲裡的早期使用者,95%都是羊毛黨。”

當初在另一個QQ群看到註冊送紅包的訊息,小T就嘗試著註冊了一下。最開始是一個人玩,玩著玩著就和其他玩家混熟了,變成了一個小圈子。

“現在的宣傳,很多人看不到短期利益,是不會停留的。”小T一語道破了現狀。

“當初推出現現金紅包的時候,一大堆人加群來問。慢慢的這波人就離開了,因為羊毛黨看重的是短期利益。

這類業餘玩家拿著手上僅有的微訊號、QQ號、手機號,註冊幾個號碼,賺了極少的錢就離開,尋找下一個羊毛機會。

03

初具規模的職業玩家

與閒散玩家不同的是,專業的羊毛黨是“職業玩家”。

這群人自上而下,已經形成了一條非常完整的羊毛灰產產業鏈,一眾平臺和手段應運而生。

他們的核心手段,就是使用大量的虛擬機器自動註冊號碼,甚至可以使用專門的平臺進行註冊,每次花費0.1-0.5元不等。


職業玩家阿森說:“我們常規手機號註冊,一般分為兩種模式。一種是專案方要求你輸入手機號後,只需要手機一個驗證碼,就可以註冊成功,這種只需要用到接碼平臺即可。”

阿森所謂的接碼平臺,指的就是專門接收簡訊驗證碼的平臺,充值後即可使用。單條簡訊驗證價格在0.1元左右,號碼可在系統裡儲存一個月。



“但現在的專案方越來越精明瞭。”阿森感慨到。

“有些平臺會設定防止惡意註冊驗證碼,類似輸入圖片上的單詞、做簡單的加減法計算題、輸入規定文字等,這類往往需要用到打碼平臺。”


與接碼平臺類似,只不過打碼平臺的功能,是用於對付煩人的驗證資訊。系統可自動識別圖片單詞,做簡單的計算,讓大家免去輸入驗證資訊的煩惱。

打碼平臺和接碼平臺的結合,讓職業羊毛黨們,突破一個手機號一般只能註冊一個賬號的限制。


除了註冊領取福利之外,還有一類專案方,會在群裡空投糖果,群成員人人有份。

這就催生了大量羊毛黨的小號。

QQ和微信都可以以極其低廉0.1元-0.2元的價格批次購買。


郵箱價格在0.01-1.5元不等,可以同時匯入多個賬號代理。


Telegram則需購買驗證軟體,價格相對較高,軟體購買費用在400元以上。


這類小號充斥在各種專案方的群裡,一旦有空投,就大肆出動,掠奪走大部分的糖果。

04

無法防範的高階軍團

如果說閒散玩家和職業玩家是專案方有些頭疼,那麼有組織、有紀律的羊毛黨公司,就是專案方的死敵了。

他們是“正規軍”,有組織有紀律的成片成片大規模刷單。

“大概類似這種吧,我們手上操控著大量的機器,哪裡有糖果,就去哪裡刷。”專業刷單公司的小周發來了一張示意圖片。


這些手機號可以直接使用打碼、接碼平臺上的號碼,也是可以批次從卡商處購買。

平臺上的卡一般都會被複用,而且容易被掃。

“被掃是羊毛黨的專業術語,指的是利用平臺上的卡號註冊,有些時間久了忘記提現,會有人使用專門的軟體去檢測,一旦檢測到平臺卡號裡有刷過但未提現的單,就會據為己有。”小周向我們解釋到。

卡商是指專門賣卡號的商人。

靠譜的卡商不會把你刷的號給其他人,同時能儲存比較久的時間。登入的一般有個對接碼,每個平臺不同,可以匯入對接碼,對接碼向卡商索取。


“現在大部分的註冊,都是防ip機制,所以我們會運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小周說的特殊手段,就是換IP。

淘寶可以購買VPS伺服器,一般3元一天,填寫VPS的寬頻賬號和密碼,可以設定註冊N次換一次IP,軟會自動執行,缺點是速度較慢。


如果追求速度,還可以可以自己安裝換IP的軟體,相對應的,阿布雲、訊代理等收費更高。

只有羊毛可以薅,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

05

與時俱進定製化軟體

幣圈裡到處都充斥著各類的羊毛黨,除了傳統的手機刷單模式,還有一些專門為幣圈定製的薅羊毛手段。

專案方向使用者空投糖果時,一般會採取兩種模式。

1、使用者提供賬號

使用者提供自己的錢包地址,專案方向地址空投糖果,GAS由專案方出。這類薅羊毛,是以多註冊錢包地址為主要手段。

2、合約觸發機制

使用者使用自己的錢包地址,向專案方給出的合約地址裡,傳送0以太坊,觸發合約,由專案方合約自動給使用者空投。

這類薅羊毛,需要購買專門定製的付費軟體,均價在400-800不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羊毛黨的工具,總是隨著專案方的措施而升級。

近期一個很火的某短影片專案,就充斥著大量的羊毛黨。嗅覺敏銳的羊毛黨,在看到這個專案的分紅機制後,成為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王哥告訴我們:“現在一天會有好幾千收入。它的玩法很簡單,分享註冊後送火鑽,靠火鑽的數量權重進行分紅。

我進的比較早,那時候邀請一個人送50火鑽,一般人最多邀請到一萬,像我們有特殊手段,10萬基本是起步。”


他們使用了專門為專案定製的註冊、刷贊、簽到機,按使用時長付費,每個月費用在200-400元左右。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羊毛黨可以說是最聰明的一群人。他們掌握著最新的賺錢資訊,配合使用最新的技術。用盡一切方法,讓自己的賬戶,不斷充盈起來。

06

一場沒有輸家的遊戲

幾乎所有專案方活動的目的,都是以使用者增長為核心驅動指標的。所以羊毛黨,到底該如何處理,一直以來都有很大爭議。

“坦白說,我們就是和一些羊毛黨的領頭者有合作,這部分是我們的種子和初始使用者,我們很多活動的流程,都是為他們而設計的。”某專案方負責人A大坦誠的對我們說。

羊毛黨的危害,專案方不可能不明白。

受限於極其有限的推廣經費,為了公司繁重的KPI,很多專案方的市場負責人,手上都握有大量的羊毛黨資源。

A大還說:“其實這是一個很矛盾的地方,我們希望有更多真實使用者,但成本太高,實在難以負擔,為了給投資人一個交代,只能出此下策。”


A大這番話,讓我想起了傳統的公關領域。

甲方給出一百萬的經費預算,要求投放自媒體大號,而且要求篇篇10萬加。公關公司接到了這類活動之後,會找一些刷量的自媒體。

正經篇篇10萬加的媒體可能報價20W,但刷量的媒體報價可能只有5W,中間巨大的差額落入誰的手裡,不言而喻。

但結果是皆大歡喜的。

媒體方收到了錢,公關公司賺了錢,甲方得到了想要的資料,似乎是一場沒有輸家的遊戲。真實的資料有多少,只有當事人才心知肚明。

如今幣圈的專案方,亦是如此。

羊毛黨賺到了錢,專案方收穫了資料,投資人心滿意足。真正受騙被割的,只有不明真相的散戶。


風平浪靜的表面,暗藏的波濤洶湧,無人能知。

07

永遠無法杜絕的羊毛黨

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鄙視鏈。

區塊鏈行業裡,技術派的看不起炒幣派,交易所和專案方互相鄙視。沒有永恆的鄙視鏈,只有永恆的散戶被收割。

在羊毛黨灰產裡,亦是如此。

程式薅羊毛看不起手動薅羊毛,團隊羊毛黨覺得散戶羊毛黨戰鬥力太弱。但所有的這一切背後,只有一個標準:

能不能賺到錢,賺到多少錢。


市面上雖然充斥著大量對羊毛黨的指責,但羊毛黨真的沒有意義嗎?未必如此。

網際網路流量行業,有一個例行的規則。融資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錢做流量,花式補貼拉新,稀釋自身利益,獲取更多使用者。

百團大戰、電商風口、共享經濟...每一個風口的來臨,必然伴隨著大量的燒錢戰爭。運營兩年就上市的趣頭條,在一陣瘋狂的收錢使用者補貼之後,獲得了巨大的使用者體量。


但隨之而來的羊毛黨,也數量巨大。

據36氪報道,趣頭條內部人士表示,趣頭條上線半年後曾一次性清理並封殺了20多萬羊毛黨帳號。但治標不治本,仍有大量羊毛黨存在。

羊毛黨天然是逐利的,但也並非毫無可取之處。因為合理的活動,會帶來合理的轉化。

做過運營的人,應該都知道下面這個AARRR模型,使用者增長的五個步驟:獲取使用者-激發活躍-提高留存-增加收入-增強病毒傳播。


當使用空投獲取到使用者之後,下一步要做的是激發活躍和提高留存。

“普通的羊毛黨使用者,更多的需要是的引導,我們之前有很多使用者,都是開始先領空投,後來加到群裡。由於我們社群做的比較好,他們中很多都轉化成了付費使用者,有些還買了不少幣。”另一個專案方負責人周總,向我們透露了一些細節。

只要你空投,就一定會有羊毛黨。

所有專案方要杜絕的,是用機器刷量的那一些人。這類人純粹為吸食平臺利益而來,對整個平臺生態毫無價值可言。

透過提高稽覈機制和驗證難度,可以抵擋住一部分羊毛黨。只有當羊毛黨發現付出的時間和金錢成本,遠遠小於收益時,他們才會停止。

這也同時意味著一個尷尬的問題,你的專案不值錢。

一切正像列寧所說的那樣,幾何公理只要觸犯了人們的利益,那也一定會被推翻。在灰產規模已達千億的今天,整治灰產之路異常艱難。

但我仍記得,面對猖獗的灰產,阿里曾霸氣放過的一句話:

讓壞人付出足夠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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